新帝继位,一切都变了,又仿佛一切都没变。
于雍亲王而言,除了为皇阿玛办差变成了为新帝办差,其他都不曾有变。
当然,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十四阿哥被夺了爵位,为先帝守灵。
对于这个弟弟,雍亲王无话可说。
如此结局,或许对他是最好的。
至少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不会害了他。
四福晋唉声叹气,“其他兄弟都得了爵位,连十三弟都得了个亲王,十四弟却如此。谁能想到呢?终究非一处长大。”
雍亲王不语。
心中却道,十五弟比他好,至少兄弟们都还在。
即便八弟仍旧不安分,新帝也不曾将他如何。
换成是他,或许仍是那个结局。
如此,不能算不好。
四福晋又道:“如今十五弟成了皇帝,皇贵妃也成了太后,本应尊贵无比,却也没能享受到那些尊荣。
徒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公主,或许一个人的福气当真有用尽的时候,皇阿玛走了,太后的福气也用尽了。只可怜了小公主,纵然有皇上宠爱,又能如何?”
四福晋闭眼,念了声阿弥陀佛。
雍亲王抿着唇,起身走了出去。
四福晋起身,看着雍亲王离开,摇了摇头,“王爷还是如此。”
钟嬷嬷道:“如此也无不好,至少王爷对后院的女人也淡。”
四福晋神情舒缓了些,“也是,年氏那儿如何?”
年侧福晋刚又小产,近来一直病着。
钟嬷嬷嘴角带着笑,“还能如何?闹着要见王爷,可王爷哪儿有功夫理她?”
四福晋也笑了,“王爷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消失了的女人,纵然年氏再貌美,性子再柔顺,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这女人啊,心思再多,也要男人肯放在心上。
不过,但凡她如富察氏一般安静乖顺,也不至于如此。”
钟嬷嬷欲言又止,看着四福晋得意的笑容,心中发寒,还是提醒她,“福晋,若王爷知晓……可如何是好?女人不如子嗣啊。”
四福晋脸上的笑容消失,沉默片刻,道:“罢了,她如今都那样了,身子也毁了,纵然我不做什么,她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由她去吧。”
钟嬷嬷讷讷应了是。
……
雍亲王沉着脸去了书房,坐了良久,唤了苏培盛进来,“查的如何?”
苏培盛弓着腰,战战兢兢,“回王爷话,此事……此事却系福晋所为,是福晋常年在年侧福晋的药膳中下药。”
雍亲王捏着拳,额头暴起青筋,纵然这些年他早练的不动声色,还是压不住胸腔中的愤怒。
好一会儿,雍亲王攥着的拳头才渐渐松了开来,脸上的怒火也渐消,摆手命他退下。
苏培盛如蒙大赦,退了下去。
雍亲王摩挲着手中的沉香木佛珠手串,喃喃,“尼楚贺,若是你在,一切都会好吧?”
脸上倏地涌出狠厉之色,“可你为何要选他?爷当真不如他吗?你可知,爷为你放弃了什么?换来的却是看着你幸福,看着你儿女成群,爷不能羡,也不能恨。”
过了许久,雍亲王靠在榻上,闭上眼睛。
不多时,再次看见了那一幕,那让他又羡又妒却又复杂难言的一幕。
一个漂亮活泼,四五分像她的女孩冲进了女人的殿中,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女人一脸温柔。
那是她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虽然不是他,却又是他。
或许,他也可以当成是自己的女儿。
还有另外几个孩子。
女人已成了贵妃,儿孙绕膝,却依旧明艳动人。
那个他也成了皇帝。
而自己却只能偷窥着这一切,无法拥有。
羡慕,又安心。
毕竟这几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就好像他不曾失去那几个孩子。
这个世界的乌拉那拉氏不如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恶毒,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或许她留在另一个世界是好的,至少那个男人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和孩子。
她可以拥有最纯粹的笑容。
这是自己所不能给的。
而自己是比那个男人更加不幸的。
多年未瞧清身边女人的真面目,子嗣一个个被害,他却只能故作不知。
明明心爱之人近在眼前,却又无法拥有。
皇帝又如何?
做了皇帝,也是可笑的皇帝,孤寂的皇帝。
雍亲王睁开眼睛,望入熟悉的一切,摸了摸手边的佛珠手串。
或许他该让自己忘却这一切,而不是一日复一日地去觊觎,不甘,恼恨。
新帝并非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对他格外信任和看重。
或许归功于那位仁慈皇太后。
那个曾身为皇额娘的贴身宫女的皇太后。
那个女人,始终记着皇额娘的恩情,善待他,也让她的儿子善待他。
十五弟也像那位仁慈皇太后一样仁善。
是以,由十五弟做皇帝也无不可。
只是可惜,那个女人终究未能享受那些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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