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山去,凉风起来,吹在人身上,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王宵猎道:“观察,张枢密命你暂弃陕州,等到关中大战结束了再重新占领。我认为,观察还是奉命而行的好。关中一战是决定两朝一路命运的大决战,这种大决战,我们还没实力参与。”
李彦仙愣了好一会。最后长叹一口气,只能点了点头。
不是王宵猎认为自己实力不足,没资格参战。而是张浚没有完成陕西兵马的整合,仓促决战。这种情况下,王宵猎、李彦仙和翟兴这些地方势力,还是不要参战的好。兀术有骑兵三万五千,再加上正向关中集结的娄宿和讹里朵,有兵近十万。一旦与张浚配合不好,就可能被金军围攻。
王宵猎对自己的军队有自信,但没有狂妄到认为可以以一当二的程度。离开自己的根据地,被优势金军包围的话,很可能就会实力大损。
看看天色渐渐黑下来,王宵猎起身道:“我备了几杯薄酒,为观察接风洗尘。看看就到八月,晚上凉风起来,不似前些日子那么热了。”
院子里点起灯,摆下了几张桌子。王宵猎、陈求道、陈与义、汪若海、邵凌、牛皋陪着李彦仙是一桌,旁边则是几位统制陪着随李彦仙来的吕圆登、宋炎两人。
宋朝的习惯,其实不习惯围桌而坐。宴请宾客,应该分桌而食,一边吃喝一边交谈。王宵猎是前世的习惯,熟悉这种方式。加上随着饭菜的变化,渐渐流行起来。
夜色渐渐深了,风吹在头顶的银杏树上,飒飒作响。众人酒兴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李彦仙仰头把酒一饮而尽。道:“自金虏南来,山河破碎,多少百姓蒙难!前几年不知金兵有多少人,有些怕他们。这几年看过来,其实金人不多。中原的大好河山,金人杀成了一片白地,也不见他们驻大军来守。我们汉人数千万,岂能让金狗如此猖狂!”
王宵猎道:“所以金人要立刘豫为儿皇帝,替他们守中原。”
李彦仙啐了一口:“刘豫这厮,甘愿做异族的狗,必然不得好死!”
王宵猎道:“与其咒刘豫不得好死,不如我们练出强军,杀到中原,刑场上砍了他的头!”
李彦仙点了点头。喝了一杯酒,突然有些落寞。道:“镇抚,从道理来说,我们汉人不知道是女真人的多少倍,中原又格外富庶。为何在战场上,就是打不赢金人呢?”
王宵猎道:“说战争,就要去专门研究战争。一支军队,怎么样才能战斗力更强?要招更加高大强壮的士卒,要有熟悉战争的指挥官,要进行有效的指挥。要有精良的装备,还要有足够的补给。在战场上能够拼死冲杀,追击要迅猛,行军要快速。其实真正说起来,一支强大的军队要求也不多。”
李彦仙听了连连摇头:“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与金军作战,能够保证血战到底不溃散的军队有几支?战场上都如此不济,其他的又何必讲!”
王宵猎笑了笑:“观察,知道一支军队需要什么,统兵者就该用心把这每一项练好。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军队,又有几支呢?靖康以来,朝廷对于军队,出来的办法就是十杀、二十杀、三十杀,有什么用处?你军法上写,临战回顾者杀。结果呢?临战一哄而散的,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李彦仙道:“镇抚说的是。现在的军法,确实是过于严厉了。”
王宵猎连连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军法不管是严厉还是宽松,都不是没有缘故,而是有来由的。为什么立军法?要使军队坚决、果断地完成任务。就要知道军队本来是什么样子,面对困难时是什么样子。对他们进行什么样的要求,能完成任务——”
李彦仙道:“镇抚说的过于复杂了。如此带兵,岂不是累死统兵官!”
王宵猎道:“莫非观察以为带兵容易吗?军队中设置许多军官是干什么用的?就是把军中的任务层层分派下去,让许多人去完成。而不是如放羊般,统兵官做牧羊人。要想带出能打的军队,就必须把军中的事务了解清楚,研究明白。再详加分解,招来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人事。”
李彦仙愣了一下。问王宵猎:“镇抚是如此带兵的?”
王宵猎道:“我想这样做。只是时间还短,能力也有限,尚没有做到而已。”
“难怪邓州的军队,比其他的军队能打。”李彦仙有些意外。“对于我们来说,聚起兵马已经不是容易事了,要求更多,如何了得?”
王宵猎道:“是不容易啊。不只是让将士在军中吃饱穿暖,还要心中无事。他们到军中来,衙门必须要照顾好他们的家中,不要让家事拖累。最好是要专门的军官关心他们,排解心事。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为什么参军,参军干什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李彦仙有些不解:“值此风雨飘摇之际,金虏时时南犯,哪个不知道参军干什么?进了军中就应该誓死与金人作战,岂有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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