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王宵猎道:“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他们革的命,是天命,所以称为顺乎天。除了顺乎天呢?还要应乎人。这个天命,不但来自天,还要应乎人的。后世帝王,莫不称自己得天命而治天下。有天命,就不必要应乎人了?曹孟德说,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到了他儿子,夺了汉献帝之位,算是应了这句话。但过了没多少年,司马家又夺了曹家的帝位。司马家的皇帝当了没有多久,便就八王之乱,自己杀得不可开交。中原杀成了白地,胡人入关,神州陆沉。从这些看,虽然魏文帝夺得了帝位,曹操也比不得周文王。”
说到这里,王宵猎摆了摆手:“纵观历史,所谓天命,又莫非人力?一味讲天命,而把天下百姓放到一边,是不可以的。有人说,吴乞买长得绝类太祖,所以金兵破了开封府。是艺祖不愤天下被太宗夺了去,化为女真人来报仇的。说实话,这种市井闲谈的言论,我们做大臣的,不应该信。把天下兴亡,说成了家长里短,不是惹人笑话?”
说到这里,王宵猎的表情严厉起来。道:“金兵破开封府,有人说宋失天命。失不失天命,那又如何!繁盛的中原一片荆棘,千里无鸡鸣!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高高在上的天命到底是什么,恕我愚昧,看不出来!我做这个镇抚使,虽说是朝廷任命,大军拥戴,我觉得是不够的。还要有百姓支持,倾心拥护!为什么?因为镇抚使不但管军政,还要管民政。”
说到这里,王宵猎停了下来。
太阳升高了,洒下的阳光温暖,天地间一片明亮。下面的官员表情精彩,什么样子都有。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头接耳。他们都没有想到王宵猎今天会说这样的话,想什么的都有。
王宵猎突然想起前世看电影《大决战》的一个片断。总理遇到老总,说起了他们的从前。老总放弃地位,要去寻找救国救民的道理,总理做了他的入党介绍人。总理说,经过了许多的困难,最终我们找到了真理。或许,在那个时候,许多人都觉得找到真理了吧。
这个时候,许多人眼中的天命,跟后世许多人口中的真理其实有些类似。都是不言自明,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有人以为看到了天命,就摸到了这个时代的脉搏。在后世,也有人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理,就看到了世界的方向,找到了为之奋斗的目标。
只是天命,和后世的真理,真地存在吗?
王宵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心中有些落寞。如果有人说,太阳就是真理,永远在那里,永远照耀着大地,很多人会反对。因为科学已经证明,太阳有诞生,有成长,有消亡。天命与真理,是不是也是那样的?如果连太阳都会成长、消亡,还有什么是永恒?
理了理思绪,王宵猎道:“对于我来说,生在这样一个山河破碎的时代。如果说这就是天命,这样的天命我是不认的!百姓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不应该家破人亡,不应该妻离子散。他们应该幸福地生活着,而不必四处奔波!我这个镇抚使,要百姓认可,才算不虚了这名字!”
看着众人,王宵猎道:“这种事情,不能够强求。愿意在这里做官的,我欢迎。不愿意的,这两天就可以走了。我会发路费,各奔前程。”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下面还是没有人说话。
王宵猎道:“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如果有一个天,他所看到的就是民看到的,他所听到的就是民听到的,那么他所想的,也应该是人民所想的!只要我们的政权,得到人民认可,人民衷心拥护我们应该算是应乎人了。有朝廷的任命,算顺乎天。得到人民认可,是应乎人。”
说到这里,王宵猎顿了一下。才道:“说到底,我们要做到,如果真地有一个上天,他看到我们治理的世界,应该感到欣慰。哪怕有一个神来,也会由衷地说,神来治理,也不过如此。”
下面官员的表情,有的大吃一惊,有的神情厌恶,有的则是恍然大悟,什么样的都有。
王宵猎突然间有一种错觉,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处?自己说的这些话,下面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又有几人赞同?哪怕强行推行下去,自己百年之后,是否会一切如初?
这一切,是自己一时脑子发热,还是世界本来应该如此?
深吸了一口气,王宵猎道:“在我这里当官,首先要明白,这个官是因为你符合了做官的要求,因此穿上了官服,拿到了官印,按要求治理地方。不是因为你的命好,不是因为你出身高贵。不明白这一点的,觉得自己做了官就高高在上,还是不要来当官的好。”
“以后官府中做事的,主要有三种人:官、吏和差。官由上级任命,到了地方增钱粮、富百姓、醇风俗、靖地方。吏则由官府雇佣,依官命和州县条例做事。如果条例讲的不清楚,吏不得自专,必须上报官得到官命才可以。差则是由于官府短期缺人,从地方依民役短时抽调。如果百姓的役期都已经服满,或者地方百姓不符合要求,也可以雇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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