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正处山谷之中,地形平坦。汉水到了这里,河流变得平缓开阔,不再湍急。离均州不远的汉水当中,有一处沙洲,草木丰茂,景色幽美。
王宵猎与王彦并马,离了均州城,到了这里。
到了岸边停住,早有一艘小船停在那里。崔青带着几个亲兵,把酒肉搬到船上,请王宵猎和王彦上船。小船离岸,不急不缓地向沙洲行去。
此时正是夏天的尾巴,又抓住了秋天的头。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水面上吹来的风却凉爽。王宵猎站在船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无悲无喜。
突然一行白鹭从沙洲上面飞起,乱叫着掠过水面。
王宵猎心有所感,高声吟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此时天地之间一片空寂,万籁无声。声音沿着汉水飘荡出去,好似可达九天之上。
过了一会,王宵猎道:“均州驻武当县,离武当山不远。不过我对这处道家福地没有兴趣,却想来看一看这处沧浪之洲。孔子听孺子而歌,说是沧浪,其实却未必是这里。屈原被放,听渔父歌,也未必是这里。但后人说是在这里,何妨就当作是在这里。”
王彦道:“这不过是上古民歌,并没有什么艰深之处,节帅因何喜欢?”
王宵猎道:“最近我想明白了些事情,对这歌有了些感悟。孔子说,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又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中间的意思,想来大有深意。”
王彦笑道:“这不过是老夫子的一句牢骚话,节帅想得多了。”
王宵猎回转身,看着王彦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到了沙洲,下了船,行不多远,就见前面有一处亭子。荒废已久,杂草丛生。布满尘土。
王宵猎感慨地道:“这里是均州第一胜景,当年不知道有多么热闹。经过了战乱,现在却荒废成这个样子。唉,这一场战事,给天下不知道带来了多少苦难。”
崔青带着亲兵急忙上前,把亭子收拾一番。摆下两张交椅,一张方桌,请王宵猎和王彦坐。
两人坐下,上了茶来,在那里休息。
喝了一会茶,王宵猎对王彦道:“襄阳一别,一年多了,镇抚过得好吗?”
王彦道:“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我们做臣子的,自该尽力报效朝廷,哪里敢多想自己。”
王宵猎点头:“镇抚一片报国之心,是我问的不对。”
王彦道:“我是张枢密带到西线来的,镇守金州确保川蜀安全。好在东边是节帅,自我到这里之后没有大事。只有这一次李忠突然东来,让我措手不及。多亏节帅前来相救。”
王宵猎道:“李忠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不来,镇抚应该也会有办法对付他。当然,打上一仗,镇抚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唉,说实话,我到襄阳有三年了,实在没有兴趣跟李忠这种人打仗了。”
王彦道:“前天我在均州城外,见到节帅的军队,实在吃了一惊。不过三四年的时间,节帅的军队跟以前的完全不同,换了个样子。不说火炮犀利,一炮轰塌城墙。我看你的军队进城时,指挥得法,配合默契,作战行动极有分寸。我带兵多少年了,在太行山时,跟金军不知打了多少仗,却从来没有见过如节帅的军队般。你现在的军队,就是跟金军正面对决,也丝毫不落下风。”
王宵猎道:“这几年的时间,我不知道用了多少心血。心里想着,是该跟金军碰一碰了。”
王彦道:“都说你有十万大军,何必怕金军?靖康时金军围开封府,不过八万。我们中原男儿自该有气魄,难道不如女真人?”
王宵猎摇了摇头:“镇抚是自己人,不怕说实话,怎么可能十万大军都是这个样子?也就两三万人经过多次整训,能够看得过去罢了。其他军队整训完成,还要一两年。再者说了,就是整训顺利,十万大军都像这个样子,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呢。”
王彦笑道:“谁不知道,天下带兵的大将中,你最有钱!我守金均房三州,不过养三千兵,已经非常吃力。招民屯田,也不过保证不饿肚子而已。你治下十州,十万大军,谁能比得了!”
王宵猎道:“不过耍些手段,也不是长久之计。”
王彦感叹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的。养的兵马是我们的数倍之多,治下的百姓负担还不重,可以算是安居乐业。现在带兵的大将,都发愁自己的兵少。等到兵多了,又发愁怎么养。哪一个能像一般,兵不但多,民间负担还不重。”
王宵猎叹口气:“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许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王彦摇摇头,看着不远处的汉水,没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王宵猎道:“靖康围开封府,金军只有八万。而我大宋兵马百万,还有各地勤王兵,十人对一人,按说怎么也不会输了。可实际情况是,金军未逢一败。镇抚说,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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