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挟了几口菜吃了。入下筷子,王宵猎道:“二位归宋有些日子来,一直没请你们吃一餐饭,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今日得闲,备了些酒菜,来请二位。多有得罪之处,莫怪!”
张中孚和郑建充忙道不敢。
王宵猎道:“两位归宋之前,都是经略使,可谓位高权重。归宋之后,按说应该以先前官位安排你们,才是世间之常理。但是我这里,只能从知州做起,二位知道为什么吗?”
张中孚和郑建充忙道不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宵猎道:“经略使、安抚使这些职位,从名字上来说,实际上中央官位,派到地方而已。所以朝廷序位,并不会以这些使职为资序,只是参考。地方上的官位,本朝最高的就是知府、知州而已。我是个地方官,不可能给你们中央朝廷官位,而只能是地方官,那就是知州了。”
张中孚和郑建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向王宵猎谢罪。
其实他们心里知道,王宵猎只是托词而已。知府、知州确实是地方最高官位,各种使职对他们没有直接约束,而只能借助朝廷力量,才能在他们之下。朝中大臣,甚是宰执,出为地方官也大多是任知府、知州。除了在重要地方担任经略使等职,不会任转运使。但这并不是说,名义上的事情就是事实了。
王宵猎确实没有张浚在川陕时的“便宜行事”之权,但却有便宜行事之实。从自立之初,便与朝廷隔绝,属下官员任免、将领升降都是王宵猎自己决定,不必等朝廷的认可。现在占据陕西,如果让张中孚和郑建充两人任经略使或者类似的官,王宵猎当然做得到。只是让两人任知州,显然这不是原因。
又喝了两杯酒。王宵猎道:“两位认为,官位是什么?”
张中孚和郑建充急忙摇头道:“在下愚钝,这种话如何说得清楚?”
王宵猎笑了笑。道:“在我面前,你们没有必要这样小心。所谓官位,通俗一点说,无非上忠于皇帝,下无负于黎民而已。但是,什么是忠于皇帝呢?一切都听皇的是不是?很显然,不是的。什么是下无负于黎民?有人说就是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也不对的。”
听到这里,张中孚和郑建充两人不敢说话,只是吃菜。
王宵猎道:“所谓官位,就是这么一个位置,这个位置的自己的要求。什么样的要求?就要从天下开始说起。我们知道皇帝是天子,代天而牧民。对于皇帝,天是有要求的。所以才天下失德,天要降灾祸,皇帝诚心改错。这样对不对呢?现在看起来,恐怕是不对的。”
汪若海和王彦两人,都脸色从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时间久了,他们听多了这种话,也就无所谓了。
王宵猎道:“金军破开封府,掳天子北狩,此诚有历史以来,前所有之大耻!圣上白马过渡江,艰难再起,确实创业维艰。方今天下,只要圣上一意抗金,一雪前耻,才可雪前日之辱。否则——”
说到这里,王宵猎摇了摇头。
张中孚和郑建充心里一紧,知道王宵猎是什么意思。赵构的合法性在抗金,不抗金就失去了合法性。历史上赵构与秦松合作,颠覆了这一点,不抗金也能安坐天下,是另一回事了。
王宵猎道:“我们做臣子的,每一个官位都有要求。官员要小心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即使如此,我认为天下适合要求的官员也寥寥无几。怎么办呢?就只能任命一个人,来做这个官。你不符合要求,演着你好像适合要求,行不行?所以做知州,你们首先要知道知州的要求是什么。做不了官,演着你们合适,那行不行?”
张中孚和郑建充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王宵猎什么意思。
告诉你地方官知州最大,再告诉你知州不容易,想做这个官要先学习。听明白了,才真正无语。
王宵猎道:“当然,你们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可以做别的官。级别会更高,但没有前途,看你们的选择了。”
张中孚和郑建充心里思量,王宵猎既然说其他的官没有前途,而且也未必好干,恐怕真的难选。而且违拗王宵猎的意思,以后只怕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思前想后,一起拱手道:“多谢宣抚为我二人考虑,我二人自然愿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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