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祝盒心中产生“我是我”之明悟的同时,他发现如今作为一个视角存在的自己在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转,即将看到他自行调节视角的时候无法看到的,这间No.6房间的“天花板”。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预料,但在真正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祝盒的心神还是为之一颤。
No.6房间是一片很大的空间,但并非无边无际,祝盒在观察的时候就能看见这个房间的边缘,这大概是一个矩形的房间,因为边上的几堵墙明显是相互垂直的,而且祝盒也能看见远处天花板的一角,所以这里显然是一个封闭的房间。
现在,祝盒终于完成了“仰泳”的壮举,看见了这个房间天花板的中央。
在心境回廊No.6房间中央的天花板上,垂下了几根如同蛛丝一般细微的白色丝线,这些白色丝线缠绕在一个黑发青年的手腕、脚踝、颈部、腹部等位置上,将这个青年悬挂垂吊在房间上方。
这个青年双目微睁,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神采。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依然清澈透亮,说他是死了也有人会相信。白色丝线缠绕在他的身上,再结合他无神的表情,衬得他如同牵线人偶一样,显得十分脆弱可怜。
这正是祝盒的躯体。
祝盒从一开始就被悬挂在上方,他的意识在房间里四处巡视观察,却怎么也没有发现他心心念念寻找的“本体”就在自己的“背后”。
看到这一幕,祝盒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他当时没有收手,而是真的选中了(90,100)房间里的那个人,认为他才是“我”,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他当时那么选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失去了自我,将“祝盒”这个身份正式授权给了那个人?到时候,离开No.6房间、离开心境回廊的人,会是他还是真正的祝盒?
一个和自己无论生理表现还是心理表现都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外界,真的有人能分清他不是祝盒吗?
——毕竟,连祝盒自己都没能分清啊!
甚至于,如果往更加诡异的方向去想的话,历年来,那些参与过心境回廊又活着出来的学长学姐们,有没有可能一些人其实已经被替代了?
真正的那个人被永恒地困在了心境回廊某一个房间里,下一个进入那个房间的人进去的时候他可能早已化作一具枯骨,而“他”却在外界留下了故事、度过了人生,真正那个人的家人、朋友对此却一无所知,将自身的友情和亲情交给了一个从心境回廊中诞生的怪物……
“不,不,应该不至于……要是真有这么危险,学院怎么可能……”祝盒想到这里,心中一凛。
他在这个房间里明悟了“我之为我”,但这只是从自身的角度来判别“自我”与“他人”,对于别人来说,他们是没有办法用这个方法判断“他人”与“他人”的。
一个人对于“他人”的了解,目前为止还没有办法直接进入到意识层面,对他人的认知仅仅只能通过他人的外在表现来进行构建。虽然将外在表现进行综合可以一定程度的对一个人进行解析,但这种解析终究也只是深入到了“性格”和“行为模式”的层面,没有直接进入“我”的层面。
也就是说,对于除了当事人以外的世界上所有其他人来说,从心境回廊里出来的是不是原来那个人根本就不重要——反正他的性格、他的行为、他的记忆、他的表现、他的样貌,截止到外人所能观测的最底端,都不会有任何的差别,而基于这些内容与世界交互所产生的未来,同样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想通了这一点,祝盒心中寒意更甚。
不过No.6房间并没有给祝盒太多的时间去“细思极恐”,他的视角翻转过后就在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向上飘升,就像是以视角层面存在的祝盒正在拥抱自己的躯壳一样。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近了,祝盒能够感受到灵与肉再次分毫不差地结合在了一起,自己从诡异的无法感知到肉体的视角状态恢复了。
“话说,这样面对面抱上去不会把灵魂装反吧……”祝盒心里不着调地想着,显然,这样的情形是不会发生的——灵魂和意识又没有前后左右的分别。
恢复了知觉,祝盒感觉缠绕着自己的丝线在逐渐将他向下吊放,与此同时也在缓缓从他的身上解开。
祝盒这次是真的在用自己的眼睛俯视整个房间了,他看到自己搭建的四边形蜂巢状房屋正在化作点点星光散入空中,被自己关在房间了做了两天“心理测试”和“性格分析”的“祝盒们”也化作粉末般的烟尘逐渐消失。
祝盒的复制体们看着逐渐消散的躯体,露出或是惊恐、或是愤怒、或是不知所措、或是终于了然的表情,有人不甘、有人坦然地迎接了自己的命运。
祝盒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突然有些酸涩难言。
这些“祝盒”,他们有着自己的自由意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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