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往常一样,阮鹿棠放学回到家中,打开家门就能闻到空气中潮湿与酒精混合的味道。
令人作呕。
不出意外地,妈妈没有在家里等她回来,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
阮鹿棠将家中的窗户全部打开,又给自己烧了一大锅的开水,准备下一碗面吃。
这些冷落和孤独并不会让她原本灰色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所以她的心情也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的影响。
今天还是令人开心的,因为她的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全科满分第一,虽然还是在念小学,但老师已经将她列入了各种奥林匹克竞赛的名单中。
她一早就听说过,只要能在这些比赛里取得好的名次,就能保送高校读中学。
想要再升学如果不靠自己的话,妈妈是一定不会再掏钱的。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准备考试。
为了给自己庆祝一下,她今天破天荒地在面里打了一个蛋。
还是上回邻居家的婶婶塞给她的,她没舍得吃,一直偷偷留着,想着等生日的时候再吃的。
她将试卷拿出来,平平整整地叠在一起,家里唯一的那张桌子上,看了又看。
老师让他们把试卷带回家签字,所以她要坐在客厅等妈妈回来。
她端着那碗面,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生怕汤汁溅到试卷上,可眼神又离不开那一排卷子。
这个成绩是她日日夜夜苦读出来的,升上高年级后,学习课业也在逐步加重,还多了门外语,有的同学成绩起伏特别大,可她却一直稳居第一。
她在学校里,是品学兼优,活泼开朗的好学生,老师们喜欢她,同学们对她也都非常友好。
所以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学校里待着,只要你努力了,学习成绩好了,你就会收获到所有的善意。
一碗面刚吃到一半,门锁传来钥匙插入拧开的声音。
她坐在客厅里,呆愣愣地抬头看见女人拎着一瓶酒,摇摇晃晃,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阮鹿棠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妈妈赌输了,不妙。
果不其然,女人看见她后原本的碎碎念转而就变成了破口大骂,说她浪费钱,居然去买鸡蛋吃,气愤不已地走到她跟前,抬手掀翻了她的碗,汤汁洒了满桌子都是,将她那满分的试卷全部浸泡。
阮鹿棠慌了,手忙脚乱地把碗摆好,又将试卷从汤汁里捞起来,奔到厕所,拿卷纸一节一节地擦拭卷子。
女人见她如此,更是愤怒,说她浪费纸巾。
接着,就如往常一样,她看向自己的女儿,透过她看到了那个软弱无能的男人,心中的怨愤无处宣泄,操起斜倚在门口的扫帚就冲着女儿弱小的身板上挥舞过去。
她一边打一边骂:“都是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生出来怎么是个女的,你说你个女的生在世界上有什么用!你读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找个窝囊废嫁了,跟着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人能帮扶,窝囊废怕承担责任,直接把自己喝死了!他把自己喝死了,怎么不带着你一起死呢?”
她曾经也是上过学读过书的,也有花一样好的年华。
却和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走到了一起,还孕育了生命。
因为没能生出儿子,男人家里不愿意接受她们娘俩,男人又没什么能力,挣的钱只够家里勉强度日,整天也是浑浑噩噩的,后来喝大了,一个趔趄掉海里了。
剩下这孤儿寡母艰难前行。
为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放弃了回乡生活,和老家的人早早断了联系,而男人的死,也让她彻彻底底地成了这人间活着的孤魂野鬼。
她打累了,骂累了,杵着扫帚坐在一边休息,眼泪混着酒往胃里灌。
阮鹿棠将卷子一张一张铺平,拿纸巾沾干,可怎么都擦不干,刚刚吸掉了汤汁,她大颗的眼泪就砸到了试卷上。
哪有不哭的孩子,只是太疼了,哭不出声罢了。
她抹掉眼泪,瓮声瓮气道:“老师说,要家长签字。”
“签你妈,你还读个什么狗屁书啊,赶紧混到年龄去打工,别他妈一天到晚指望老娘养你!”
女人没好气地骂道。
阮鹿棠幽幽抬起小脸,看向自己的母亲,酒精和岁月蚕食了她的容颜,看起来像是破败废墟里的残渣,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是那样的可怜。
“我要读书,我一定要读书,我不会指望你供我读书,养我长大,是我现在没有成年,所以需要你作为监护人为我签字,但你放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负责。”
她冷静的话语,不像个十岁的小孩儿,反倒像个深沉的长者。
女人看着她的时候,又惊又怕又急,一把扯过她面前的试卷,撕成几瓣,揉作一团,扔到了边角上。
“你别跟我这扯淡,你有什么事能自己负责的,吃我的住我的,跟老娘摆什么谱,你读书?你拿什么读书?哪有钱?你就跟你那个蠢货老子一模一样,没能耐还要逞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嘴巴上巴巴说得好听,一点儿正经事做不出来,怂到家转身死了算求,老娘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不会再上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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