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去走走。”谈判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杨锐自奔驰车里钻了出来,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弗兰奇说。
弗兰奇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忙道:“太好了,我也迈不动腿了。”
杨锐呵呵一笑,道:“叫上阿诺德。”
“好。”弗兰奇转头回到长城饭店的大门口。
杨锐则是转身拍醒因为无聊而睡着的葛瑞丝,道:“我们要步行一段,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要先回去吗?”
“ok。”葛瑞丝翻了翻身,继续睡去了。
一会儿,司机小跑步过来,坐回了驾驶室。
杨锐塞给他一张2美元的钞票,笑道:“有没有抽醉了?”
“还行,开头抽的猛了,后面就抽过嘴烟,不敢再吸进肺了。头次抽烟抽到不想抽。”司机傻笑两声,小心的接过美元,揣到衣服兜里,注意到杨锐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道:“谢谢杨先生,外汇回头要交公给老婆买电视机。”
杨锐每次用捷利康的车都会给小费,而且是给美元,这一点就让捷利康的司机们趋之若鹜了,他们在外企工作,薪水虽高,但也就是两三百元,偶尔能达到500元的程度,美元更是难得见到——外企同样喜欢给员工发人民币,因为他们换汇的成本很高,人民币在中国消费更划算。
相比之下,坐车的老外虽然有给小费的习惯,但坐公司的车并不是这样,除非对司机有额外的要求。
这辆奔驰车是捷利康在国内最好的两辆车之一,平时不是载中方的高级官员,就是让公司高管乘坐,只有既不是高管又不是领导的杨锐才会给小费,而且是给美元小费,这在国内还是很难遇到的。
杨锐坐等阿诺德过来,在后座摆了个舒展的姿势,顺便聊道:”结婚的时候没买电视机?”
“弄不到电视票,说实话,也没钱。我哥结婚的时候,家里求爷爷告奶奶的弄了一把工业券,买了两辆红旗,再加上刷房子打家具的钱,家底就给掏空了。我结婚的时候,我就给老婆说,咱是家里的老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别指望着再弄三大件了,你愿意嫁,咱就成,你不愿意嫁,我就打光棍。我老婆人好,包袱皮一裹衣服,就给嫁过来了。”司机说的很有些自豪。80年代还不流行给彩礼,至少城市里并不流行这个,但是,置办家当的成本一样不低,仅仅是请木匠到家里来做家具,就得花掉不少的钱,而任何工业品的价格都比人工要高的多。
杨锐好奇的问:“红旗是自行车?”
“飞鸽二厂生产的,比不上飞鸽车,但便宜二三十块,就是容易出小毛病,像是我哥的车,上面电镀的漆皮就脱掉了,我嫂子拿到车,就在梁子上裹了一层布,漆倒是没掉,车轮歪了两次,好悬没出事。”司机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后视镜说话,也是老外培训过的姿势,其内容却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内容。
“这是质量问题了。”杨锐道。
“谁说不是,要不然,我攒的钱也够买台国产电视了,我给老婆说,这是大件,要用一辈子的,宁可多花一倍的钱,不能用上七八年就坏掉了。正好我能弄点美元,到时候再换点外汇券,我准备去天津跟水手买台东芝的电视机。”
“日本电视机?”
“德国的更好,买不起。我同事买了台,气派的很。”司机叹了口气,转瞬又笑了起来,道:“总比我们院里人买的国产的好,他那个电视机,动不动就要个人扶着天线,小两口想坐一起看个电视都不行,得有个人站前面抻着,像学校里罚站一样。”司机似乎想起此场景,不禁笑了起来。
“国产货的质量确实是……”杨锐看到弗兰奇和阿诺德过来了,没有再说下去,脑袋里却是想起了国产制药厂的情况。他读硕士的时候,是经常跟着导师跑药厂的,那时候就听老技术员聊天说到国内九十年代前后的制药厂“糗事”,例如最常见的制剂工序,由于手工操作多,机械化或者半机械化的设备不熟练,做出来的药片的重量和含量的误差都很大,严重的有20%以上的差距。
20%的误差其实已经不算是误差了,假设一种重量5克的药品的有效成分的含量是50毫克,20%的重量误差意味着它的实际重量可能是6克,平均每克的有效成分的含量可能是12毫克,于是一片药的实际有效成分可能是72毫克,如此一来,其比实际用量可能高了44%,另一方面,如果是减少的话,一片药的实际有效成分最少可能只有32毫克,要说吃死人倒也不至于,但治好病的难度显然被大大增加了。
司机也看到了弗兰奇和阿诺德,连忙下车,从车后边绕过来,帮杨锐打开后车门。
杨锐低头出车,和弗兰奇以及阿诺德分别握手,又叮嘱司机将葛瑞丝安全送回,顺便向两人翻译了自己的话。
阿诺德看了眼后座酣睡的葛瑞丝,笑道:”真羡慕葛瑞丝小姐,我经常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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