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所长,你今天就接管遗传工程实验室吧。”吕区长不懂技术,但他却非常明白如何接管一个实验室。
所谓夜长梦多,要是让杨锐将重要的技术资料转移走了,那就麻烦了。
吕区长下了命令以后,立即就让人去打了电话,从区里再派了人过来。
李星洲也有相似的担心,第一时间将随身携带的锁头,挂在了实验室的文件柜、资料柜上,接着就是财务柜和众人的私人办公桌。
吕区长的人打了电话过来,则开始给所有的仪器设备贴条子,并在上面标注上序号。
新上任没几天的小门卫丰广汉傻乎乎的站在一边,看着李星洲带着人翻箱倒柜,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能做什么。
杨锐静静地看着。
除了静静地看着,他是无能为力的。
在这种时候,武力并不能发挥作用,反而会起相反的作用,而智力……
单纯的智力显然也是没用的。
科研是工业社会的顶端细分领域,它就像是一棵树最顶端的枝丫一样,享受着最好的阳光,得到来自枝干源源不断的资源供应,但同时,它也肩负着向上的责任,承受着夭折的风险。
杨锐曾想过,终有一天,自己的实验室会改旗易帜。
也许是心酸的,也许是幸福的,也许是愤怒的……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急。
一时间,杨锐甚至无法品咂出其中的味道。
实验室改旗易帜,几乎是每一名实验室负责人都会经历的,或主动,或被动,但总归是要经历的。没有哪个人能一直坐在实验室负责人的位置上,越是厉害的实验室,负责人的竞争就越是激烈,对学术能力和荣誉的需求也就越强烈,而学者的智力和能力,在到达某个巅峰之后,终究是会回落的。
杨锐原本希望,自己起码到60岁以后,再经历这里。
或许再过几年,他确实能坐稳了实验室主任的位子,用荣誉和成就围成一堵墙,保护好自己。
可在85年的当下,粗糙的政府官员,才不管这些呢。
吕寿只是微微皱着眉,盯着实验室里面的鸡飞狗跳。
“怎么着?我要走,你还能拦着不行?”实验室里,欧阳仕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在他面前的区工作人员有些仓皇,被欧阳仕推了一把,也不知怎么向老头儿反抗。
吕区长一直等着人反抗呢,眼睛一瞪,就走了过去,用官气十足的声音,道:“你是谁?”
“欧阳仕。”欧阳仕教授昂首挺胸,看着吕区长。
吕区长道:“恩,欧阳研究员,咱们区里……”
“欧阳教授。”欧阳仕道:“咱还有名誉教授的头衔呢。”
吕区长没好气的道:“欧阳教授,你得服从大局,好不好?区里的考虑,你或许不太理解,不过,你应该也懂得,上级的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我又不是当兵的。”欧阳仕不在乎的道:“怎么着,你们还能限制我人身自由不成?”
“欧阳教授,请你配合。”吕区长使了个眼色,就有人将欧阳仕给拦住了。
欧阳仕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人大委员。”
吕区长愣了一下。
欧阳仕再次推开前面人,走出了实验区,对杨锐道:“不行就不要这个实验室了,多大的事,就他们的水平,丢一间再好的实验给他们,也是浪费。”
欧阳仕毫不掩饰对李星洲的鄙视,斜眼瞅着他,道:“华东畜产品研究所,我老早以前还去过,以前就觉得你们和废物差不多,现在看更是没用。”
李星洲这时候才将欧阳仕本人和这个名字对上号,顿时是脸一阵红,一阵黄。
欧阳仕是搞遗传学老牌学者,圈子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他,他要是在外面也这么说,或者,将今天事添油加醋的说出来,李星洲也就没脸再参加什么会议了。
这时候,李星洲是有些微的后悔的,只是后悔之情一闪而逝。
如果没有了牛的胚胎移植的经费,他不仅没脸再参加什么会议了,想厚着脸皮去,也没钱去了——参加各种学术会议的钱,自然也要从项目经费里开支。
“欧阳教授,出口伤人就没必要了,咱们都是为了研究,手段不同,目的是一致的,是都想将牛的胚胎移植的项目做出来。”李星洲也是做了多年的副所长,说话什么的,倒是有一套。
欧阳仕不用正眼看他,只问:“你有本事把牛的胚胎移植的项目做出来吗?”
“您要是问信心,我们肯定是有的……”
“四年多都没做出来,今天突然就有信心了?”欧阳仕笑了起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就这些东西……”
他指了指实验桌上的试剂,道:“给你,你都不知道做什么的。”
说话间,欧阳仕却是拿起一个大烧瓶,一股脑的将桌上的试剂都给扫了下去。
实验室内,顿时弥漫起了难闻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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