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仅是一个孤家寡人,就算是树敌,那也是文清侯府的敌人,又干沈寂什么事?况且还和延宁伯府有干系,关联着京城,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静默下来,看着桌案不说话。
千澜自然也没什么说的,谋划这事她可做不来。
半晌,沈寂抬头,“近墨,明日带俩个人便装去白马寺,查查这人的来历,既是从京城而来,自然身份文书、路引等物不得少,查的越详细越好。”
“吩咐伍六七,让他带些人,近日加强城中巡逻,特别要多注意在山东一带跑过生意的人家。”
不是说要紧的是山东么?那他就从这往下查。
看他样子,千澜也不觉郑重:“大人,可有需要卑职做的?”
沈寂站起来,“你先回去吧。”
说罢,已经抬步要走。
千澜也跟着站起来,忙问道:“大人要去哪儿?”
沈寂扭头深深的看她,“你还有事?”
千澜抿嘴低下头,其实她没事,不过就是才来那么一会儿就走,她怎么就那么不想走呢……瞧着天色渐要暗沉,她确实也该回家了。
“没,没事了。卑职这就回去。”她暗中叹口气,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失落,可又不知道为何失落,难不成是在气沈寂不重视她?
好歹自己也冒险听了那么久的墙角,多少要留顿饭不是?
谁知沈寂却拿过门后靠着的油纸伞,迈出了门槛,说道:“走吧,我送你。”
千澜有片刻迟疑,就听他说:“顺路。”
她心中一喜,乐颠颠地跟出去。只余屋里的两人你望我我看你。
近棋道:“爷要去哪?你不用去套马车吗?”
近墨看向屋外,答非所问:“这雨都下半个时辰了,居然还没停,我去灶间吩咐热点水,怕爷回来需要。”
正说着已经跳过门槛一溜烟跑了。
近棋摊手,不是,人都走了,那他今晚睡哪儿还没给他安排呢?
……
千澜这会儿心情很好,确切的说应该是自打沈寂说顺路要送她回家以后就心情不错。就连雨滴打在伞面上嗒嗒的响声她都觉得十分悦耳。
至于为什么这么高兴,深究下去她认为,这古代硬件设施没到位,这会儿又天色已晚,除去几户点油灯的屋子里照出的点点微弱光芒,其他地方黑的看不清人脸。
姑娘家走在这样的路上,害怕在所难免。
沈寂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要送她,也是很仗义了。
好人一生平安。
她微笑着看向距自己不足一拳宽的沈寂,黑夜中只能看清他半张脸,不笑的样子显得很清冷。
千澜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沈寂比寺庙那厮更胜一筹。
心里浮现沈寂那张脸,不觉心情更好,看着地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居然生出了要上去踩两脚的想法。
“你傻笑什么?”头顶忽然传来沈寂淡淡的声音。
千澜抬头,“我笑了吗?”
她笑的那么明显吗?
沈寂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我这是高兴,大人您不懂。”千澜摆摆手,笑意更甚了。
沈寂仍然不吭声,千澜只好乖觉下来。
半刻不到,她又开始聒噪,偏头过去问沈寂。
“大人,我刚刚进屋的时候好像看到您和近墨他们在谈事,看上去很重要的样子,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沈寂低头望着她,乌黑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光芒,如水般清澈,又炙热非常。
他不知道千澜在经历父亲身亡,伯父不义之后,是怎么在珑汇熬到现在的。他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被感同身受。
曾经那么骄傲与任性的一个人,变成现在的市井模样,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至于她想要知道的事——他更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能不能在她这么高兴的情况下和她说。
毕竟以如今他们母子三人的处境来说,与沈宴的婚姻能帮她省去许多麻烦,可沈宴已然和尹家定亲,与延宁伯府的亲事再不得作数。
千澜也早晚都会知道的。
他缓缓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大哥?”
嗯?
千澜心中一跳,猛然抬起了头。
沈寂这么问,难道是沈家不同意退亲?
她一颗心突突直跳,半晌才听见自己说:“我,我从来都没想过嫁给他。”
“这本来就是我父亲和他父亲强加在我们头上的婚姻,在我还不懂事,甚至不省人事的时候,就像两个布娃娃一样,用针线缝在了一起。”
“可他们都不问我愿不愿意,就这么一厢情愿的定下亲事,绑上我的一生,全然不顾我的想法,他们认为合适就行,但到底是他们过日子还是我过日子?”
“丈夫不比别的,选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是我成亲,我嫁人,挑选的那人也是我要与之相伴,终老一生的,为何我的意见不叫意见却都要他们去选,适不适合难不成不是我更清楚吗?”
“我早就说过并不清楚是不是您大哥救的我,他们仍然一意孤行,倘若救人一命就得以身相许,那这多少有点不公平,大人您不觉得吗?”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越说越觉得气愤,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非就是压制这个时代女性思想的刀剑罢了。
或许很多穿越前辈穷极一生也逃不过被父母指婚的命运,但为什么她一个伯府贵女,在亲生母亲都不同意的情况下,也摆脱不了和沈宴的这门亲事呢?
这让她如何不气?又怎么不委屈?一急便口不择言,话说到最后竟还有几丝哽咽。
沈寂愣了!
他不过问她的看法,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这是有多不想嫁给沈宴啊?
沈寂一时不知该喜该悲,千澜很有自己的想法,却也太有想法,女子身上有这样的烈性,并不见得是好事。
喜的是原来她市井模样之下还藏着这么一颗坚韧的心。
他一时又觉得这样的千澜很有趣,不觉已笑了起来。
千澜已经快要急哭,看到他居然还在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冰冰地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寂看着她冷峻的小脸,忍住没有大笑,“是你自己,也不听我把话说完,自顾自的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还将自己给急哭了。”
“什么?”
他抬手点点千澜的额头,“放心吧。近棋传信来,是说我三叔要来珑汇,和你家谈退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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