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心下了然他话里的意思,低头一笑,“厂督如此诚意,沈寂怎敢不尽心。”
聂允点头,手指了指秦列,“不知沈佥事人手可够?不然的话本座安排几个人协助你。”
虽是问他意见,但听起来却不容他拒绝。
沈寂低头笑了下,“多谢厂督厚爱了。”
这厢事罢,沈寂带着近墨离开,拐过曲折的抄手游廊,近墨忍不住开口问道:“爷,属下还是不明白,聂厂督既然想将这案子交给您,却又安排秦列跟随,这难道不是监视我们吗?属下斗胆,聂厂督若不答应您来查,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寂听到他的话,步子略放缓,压着声音道:“明日着人将此事传书回京。”
近墨听到这里顿时悟了,抬头看了眼自家主子,见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心中莫名安定,点头应声。
传回京城,自然就是要让太子知道。
近墨聪明, 很快就能想明白聂允的用意——他早得了皇上的信任, 不出意外的话这信任还动摇不了,所以到皇上百年之前他的地位都还很稳固。
但是若新皇登基,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那泼天的富贵权势怕就不复存在了。眼下帝后感情如胶似漆,不出意外太子的地位也很稳固,朝堂中断没有哪个不要命的皇子对这个位置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以现下聂允要做的自然就是讨好太子, 多讨一个有力的保障。
沈寂是太子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将这案子交由沈寂去办,日后若立了功,皇上少不了会有些嘉奖,说出去也是为太子争了些光。那身为将这案子拱手相让, 甚至从中协助的厂督大人, 太子殿下自然也要认他几分好意。
反正他抛个案子出来又没损失他什么,利人利己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朝堂中少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但有永远的利益。
……
翌日, 晴光旖旎,雪天一色。
知雨案早在杭州百姓口口相传中变得离奇古怪,沈复忽然的到来更让这恰似一滩静水的杭州城变得风起云涌。
他到底在朝为官多年,行事作风比沈寂还要雷厉风行些,来杭州第二日就下令彻查通判卢玉锋身死一案。
下晌刚吃过午饭,他又大张旗鼓带着人去府衙将钟程下了狱,杭州府衙事宜暂由按察使谢林与府衙其余官员协同办理。
不到夜色落幕,杭州大户孙府被搜查, 孙府二房之人皆被下狱。同时衙门张榜, 行首知雨一案水落石出,凶手孙亦文和水月供认两人谋害知雨的全部过程。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 对于孙亦文之所以要伙同水月杀害知雨的原因众说纷纭。例如孙亦文因爱生恨, 水月为爱助孙亦文杀人云云。
谱写了好多出爱恨情仇的戏码。
事关扶凌门的消息虽被衙门封存,但言论就像汹涌的水流, 终究会有纰漏。好在只是极少数, 所以沈复并未下令采取措施。
钟程承认自己曾参与过孙亦文洗钱, 而在孙亦文的私宅中也曾见过金三爷几面。后经由他描述, 府衙的画师删删改改画出了金三爷的画像。
派人拿去与山东茶商金怀一的画像一对比——竟有七八分相似!
可见金怀一十有八九就是扶凌门中的金三爷了!
沈复立即下令通缉金怀一,又让人赶紧研墨, 就此事亲自写了奏折八百里加急递到了皇上面前。
信件在第二日傍晚送入京城,都御史李明德接到消息丝毫不敢耽搁, 晚膳都不曾用完就火速往宫里赶去。
恰赶上皇上用完晚膳,听内官说都察院有人来,忙抹了嘴角让在乾清宫禀报。
乾清宫内,满室烛光映着满屋寂静,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手里攒着由李明德递上来的奏折,已是气得头疼,满面通红。
才年过不惑的皇上头发却因日理万机而有些花白,他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眉头, 沉默良久,终于传来有些压着情绪的声音。
“朕身居高位, 乃天下万民之君父,然独己之力有限,遂立锦衣卫、东西厂, 就是想让他们充以朕明目、利耳,替朕听一听百姓之苦乐,目尽天下之事。而如今, 却让扶凌门一个区区江湖门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壮大!”
“那朕的朝廷养着他们一帮闲人有何用?”
九五之尊气势这么一压,李明德只觉心下一跳,吓得匆忙下了跪,却半句话不敢说出口。
皇上深呼吸,好歹把气给顺了,瞅了下面跪着的人一眼,又想起奏折的内容,气的一把将奏折拍在案上,广袖甩的生风,“派人去杭州,叫沈复将钟程革职查办,再让聂允速速回京,还有召纪临来见朕。”
李明德连忙称是, 却没着急起来。
皇上居高看着他,眉头微蹙,“还有何事?”
李明德道:“听说聂厂督将扶凌门一案交给了沈寂沈佥事去查, 臣以为兹事体大,若交由沈佥事……”
话未说完就被皇上哼声打断,“打量朕不知道他聂允的心思?沈寂有几分本事,肖父,未丢了他爹的脸,此事就交他去办,着锦衣卫郑殷共同协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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