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城北小杨岭。
静谧的山林农家小院里的鸡鸣声叫醒,渐渐恢复世俗的喧嚷。山脚下几户人家升起炊烟,又传来三两交谈声。
千澜与凌云两人恰是这个时候抵达此处。
因沈寂说让两人乔装打扮,凌云一早就准备好两身寻常农家村妇壮汉的衣裳,临行前却被千澜否决。
她说:“我们是去打探的,那地方是不是有人居住?贸然来两个陌生的姑娘和壮丁是不是很容易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么打探能得着什么消息?”
好有道理!
最后在千澜的坚持下,凌云不太情愿的换上了一身……道袍,装作过路的道士,而千澜则扮作他身边的小师弟。
师兄弟二人打南边白马道观而来,要去往北直隶寻数年未归的师父,未料到行至半途细软用尽,数日滴米未进,呜呼哀哉。
被千澜拉住衣袖苦苦哀求的那名村妇显然动了恻隐之心,目光垂怜望着面前骨瘦如柴的小伙儿。
“难怪小道长这般瘦弱,怕是饿的紧了,快进来,家里还有些米粥,分些给你们二人吃吧!”
千澜近来演技精进不少,闻言立马感动地眼含热泪,扭头朝凌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师兄,这位善信愿意分给我们吃食。”
凌云在一旁施礼,“福生无量天尊,多谢善信。”
千澜又对那村妇道:“善信,瞧您家中还有些芋头,我去寻个地方生火煨烤,免得扰您家人安宁。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破庙?我与师兄赶了半日的路,也正好歇歇脚。”
见她问的真诚,村妇望了望摆放在院子一隅已有些冻坏的芋头,又看向正煮着米粥的灶间。
那些芋头她其实准备剁碎了拿来喂鸡。
“也罢,我这去拿几个来。小道长要问有没有破庙,正好我们这有一处,就在半山腰上,沿着屋门口这条路上山就能到。”
她转身走进院子,用个破旧的篮子捡了七八个不大的芋头,挎着走出来,又塞到千澜手里,“小道长全拿着,不够家里还有。但你要问的破庙,小妇人还是多一句嘴,二位道长不去为好。”
千澜颠了颠篮子,换了个姿势抱着,仰头问道:“善信何出此言?”
村妇一脸神秘的压低声音,“大概是从一月前起,那间破庙时常会出现一些提刀的江湖人,有时还见他们搬运什么东西,各个凶神恶煞,瞧着可不是善茬。”
千澜大惊失色,扭头看凌云,“啊!这这……师兄,那咱们去那岂不是会遇见危险?”
凌云嘴角微抽,走上前来:“善信,敢问这些人可是日日会来?”
村妇摇头,“倒也不是,隔个三四日就会出现,有时搬的东西少些,有时有很多,能闹出不小的动静。哦,对了对了,昨儿下晌才刚来过。”
“既然不是日日来,我师兄弟两人不过今天暂时用以歇脚,那应当不会有危险。”凌云十分淡定,“慈悲,多谢这位善信引路,我等就此离去,告辞。”
村妇眼中闪过担忧,但见两人一副非去不可的架势,未多劝留,微微叹息,转身进了灶间。
“还别说,凌云你装道士装的真像!”
去破庙的路上,千澜一面挑拣着篮子里的芋头,一面打趣他。
凌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属下曾因办案与京城朝云观玄诚道长见过数面,接触多了难免学的像些。”
“难怪,我都没见过真正的道士。”
就算是看也是看影视剧中的道长,高低有所不一样。
挑拣了许久,千澜将已经腐败冻烂的芋头挑出,留下四五个,拿在手上把玩一番。
“还有几个能吃,到时候放火里煨熟,跟你说,好吃的不得了,保管比那些山珍海味还好吃些。唉,这几个坏的就只能丢了。”
……
从山脚到半山腰的路不算难走,但由于雪天路滑,两人相互搀扶着同行,期间千澜没站稳摔了一跤,硬是花了小半日功夫才到。
那妇人说的没错,半山腰上果然有一座破庙。
隔远望去,屋子背靠往北绵延的山脉,孤独的如同一位与世无争的老人。破旧到已经看不清字迹的门匾,仿佛在诉说旧日香火鼎盛时的辉煌,东边厢房已经倒塌,被大雪掩埋,房子墙壁上面布满绿色青苔。
总之,不是一般的破旧。
甚至破旧中带着些诡谲阴森。
千澜叉腰站在庙前,啧啧声不停,“失策了,这怎么看也不像能起火煨芋头的地方,阴气森森的,要换做夜里我打死都不会来。”
而且这地方难道像一个亡命之徒做生意提货拿钱的地儿?
他们有那些钱建个地下交易所多好?
何必在这种地方交易!
远处山林中传来乌鸦啼叫,颇有些凄厉。
千澜不禁要想,如此气氛之下,要是破庙里出现一具尸首该多么刺激啊!
“姑娘。”身后的凌云忽然说话,“你有没有闻到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千澜脊背一凉,瞳孔骤缩,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是…是吗?我没…没有闻到诶!”
凌云当机立断,“姑娘您在此处躲好了等我,属下进去一探究竟。”
“别别,一起一起。”千澜抱紧篮子,跟上他。
要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还不如跟凌云一起进去,遇着什么危险还能有所应对之法。再说了,荒郊野岭,她害怕!
凌云拗不过她,只好道:“姑娘跟在属下身后,有何事姑娘只管跑就是。”
“放心,我机警着呢!”
破庙的格局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四合,分主殿和东西殿,东殿已成废墟,西殿也好不到哪里去,主殿姑且能遮挡风雨,但也十分破败。
一樽弥勒菩萨像摆放主殿佛龛之上,佛像脸庞慈眉善目,金身已去,现出里面的铜色。
刚走进庙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令千澜差点作呕。
定睛看去,主殿中正趴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
见状凌云快步走近,先是围着那人身旁转圈打量,片刻蹲下去探鼻息,一脸神情凝重。
千澜拎着衣袍跑过来,“这人怎么样了?”
“刚死,不超过一炷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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