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近书果然送来了一条上好的长鞭。
门房来报的时候她正在吃灶间刚端来的银耳粥,听到这消息,千澜立刻放下勺子,起身道:“把人给请进来。”
门房得令,忙去将近书带了进来。
延宁伯府由前院与东西两座跨院,以及后院的花园构成。长房一家住在西跨院,二房老爷赵询前几年病逝,留下孀居的二夫人许氏带着二房的几位姑娘与千澜一家人居东跨院。
男丁则住前院。
伯府的规制自然比不得文清侯府,但近书跟着一路走过来,后背却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他抱紧怀里的锦盒,拐过数道又抄手游廊后,终于忍不住问前面带路的小厮,“赵三姑娘是正经伯爷嫡女,所住的院子怎的这么偏僻?”
小厮道:“是三姑娘自己挑的,她说喜欢小些的院子,于是挑了间最小的疏月居。”
近书应声:“原来如此。”
他还以为是赵家长房的人亏待千澜母女呢。
千澜喝完一整碗银耳粥,吃了个水煮蛋,又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才等来了近书。
“近书见过姑娘。”他脸上挂着微笑。
他们家主子和赵姑娘的关系得益于凌云传来的一封书信,他已知晓的七七八八,无非就是面前之人会成为他们家的女主人,需要恭敬对待。
“你叫近书?”千澜握着把匕首正在雕胡萝卜。
“正是。”
“幸会!”千澜丢了刀,把胡萝卜递给月芷,又吩咐人:“去倒杯茶。”
近书难得遇见这么随和的主子,心里有点惊讶,低头道:“不敢。”
“凌云他们没和你说本姑娘素来平易近人?”千澜朝他挑挑眉梢。
近书笑道:“凌云他们的话,不及姑娘万千。但姑娘确实很平易近人。”说罢将手上的锦盒奉上,“赵姑娘,这是我家爷叫小的送来的长鞭,您试试可还趁手?”
千澜眼眸里笑意蕴满,“大人送的自然趁手,我很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不着急。”千澜叫住他,“你今日可有事要忙?”
近书一愣。
他们家爷今日去看望莫姑姑,并未叫他跟随,留他一人在家里,他闲的能数雪花,他当然没事要忙。
“姑娘可是有事要吩咐小的去做?”
千澜眨眼微笑,“真聪明!”
昨夜沈寂说她可以去找许掌柜取生意经,她回来以后仔细想过,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所以今日她就准备携礼去拜会。
只是缺个拿礼品的人。
近书太适合了。
半个时辰后,千澜带着念娘和月芷在近书的跟随下出了门,直奔茗坊而去。
或许是年节将至,贵人们得了空闲就喜欢三两好友约着品茗听戏解趣儿,总之茗坊客满门庭,络绎不绝,瞧上去许掌柜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接待千澜。
在这儿喝了两盅茶后,念娘抱着肚子问:“澜姐姐,要不然咱们先回去?”
千澜也明白今日这生意经取不到了,但现在时候尚早,回去难不成在那个大宅子里和赵千泠大眼瞪小眼?
她可不乐意。
“出去逛逛。”她起身,顺便抓了把瓜子。
近书莫名觉得尴尬——长这么大他还没陪女子逛过街。就在他迟疑要不要跟出去时,千澜回头朝他一笑。
“近书,你把这些礼品放下,今日先回去吧!多谢你了。”
居然有主子会对他们这些小厮说谢谢,近书忙震惊之余有些感动,低头道着不敢。
千澜出了茗坊,手里的瓜子已经大半变成瓜子壳,她望望天色,叹气:“今日算是一事无成。”
念娘在她身后跟出来,“这时候珑汇后山的橘子肯定已经烂了,少了我它们该如何是好,京城真是,繁华无边,规矩连篇。”
“好见地。”千澜问身后的人,“那咱们先去哪里?”
念娘早问过行家,“我听郑大哥说西华街有家夫人太太们最爱去的脂粉铺子,东华街有家他最爱的酒楼。对了正华街有家书铺,有不少话本买,要不咱们去那儿看看?”
啊!小说啊。
“去瞧瞧。”千澜朱唇轻启,手里的瓜子壳被她用手绢包好揣入怀里。
……
此刻的伯府清合堂内。
赵原的夫人吴氏,正端着一杯热茶惊得话都说不出,目光中尽是不敢置信,望着面前的赵千泠,半晌才想起把茶放下,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千泠满脸委屈,“泠儿哪敢诓骗母亲,我昨夜亲眼见着那男人送三姐姐回来,我好心相劝,却还被她恶言威胁,口口声声说这伯府是三叔父的宅子,女儿管不到她的头上,就连母亲都管不到她的头上去。”
吴氏料想赵千澜不会很知书达理,却不想她能荒唐到这个地步。
她们不过孤儿寡母,赵霁尚且年幼,延宁伯府能有怎样的声势还不得靠她们长房?
廖氏回京时就弄得她不痛快,如今赵千澜回来,居然敢说些这样的话来下她脸面,赵原再不济也做到了通政司左参议,领正五品衔,她高低是个官太太。
越想越气不过,吴氏的脸色已经铁青。
赵千泠瞧着她的神情,心中暗喜,马上又换上哀愁的神情,再次添油加醋,“三姐姐分明顶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去趟珑汇反成了这般模样,三婶娘太不应当了。这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说咱们家的姑娘。”
“大姐才过门半年,才在李家站稳脚跟,母亲若是不管此事,大姐万一被三姐姐拖累,在李家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做了空可怎么得了。”
吴氏目光一冷,瞪向她,“胡说八道什么,淳姐儿是他们李家明媒正娶娶进门的,难道他们还敢休她回来不成?”
赵千泠脸色微变,笑里讨好,“是女儿说错了话,可母亲当真不管三姐姐这事儿了?”
吴氏望向她,难掩眼中的冰凉,“泠姐儿,你素来乖巧懂事,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虽然被赵千澜气得不轻,但不至于丧失理智。
不可否认,赵绥才是正儿八经皇上下旨亲封的延宁伯。赵千澜的话确实不是什么好话,却也不是什么假话。
她若插手,师出何名呢?
赵千泠的心思吴氏怎么不知,想让自己为给她讨回公道和三房撕破脸?
吴氏冷笑,以为她很好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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