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寂静无声。
呼——
微弱的风,夹杂着苏醒的呼吸。
强烈的窒息感终于得到缓解,新鲜的空气再次填满肺腑,神智重回大脑。
观众们有种身临其境、灵魂都得到洗礼的震撼。这就是艺术对人类真正的价值,它本无意义,却让人体会到了生命价值的真切。
不知是谁先鼓起掌。
第二声,第三声,已经分辨不出先后。只知道,那争先恐后、想极力释放出大脑震撼余韵的掌声,像是跟不上节拍而焦急的鼓点,像是骤然倾盆的磅礴大雨,像是一张张激动而涨红的面孔发出的狂喜的欢呼——
“震撼!”
这位西班牙的大师,本·巴恩斯先生,没借助拐杖的支撑,如同身体里生出一股新的力量,努力挺直了身体,以表示对这场表演的最大尊重。他颤抖的手,足以表示内心的不平静。
“我所能想到的词语,搜刮了整片脑海,是Incredible?是Amazing?不,我更想用我的母语,真挚地说一声Sacudir……梦幻般的杰作!”
他的声音代表了许多评审嘉宾的心声。
望向舞台中央,那百鸟朝凤般的绝美身影,甚至让人相形见惭,生不出直视的勇气。
机械计分板安静极了。
它已经失去了意义。今日的时尚秀,不需要用任何人的评分、或是选票的方式来决出真正的胜者了。光是看到那一张张激动不已、兴奋未消的面孔,就知道了万众归心的结果,有人呆滞,有人雀跃,还有人流着泪……
裘半山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是梦想实现了吗?
还是想象中那代表艺术极致的身影、后半生的绮丽执念终于走进了现实,以前所未有的华丽,惊艳世人。
裘半山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
他哑声笑了笑,迟暮的面容上满是畅快与释然,肺部的痛像是消失不见了。
“死而无憾。”
裘半山畅快地笑着。
旁人为裘半山鼓着掌,也不清楚是谁第一个站起身,以示对这位老艺术家的尊敬。
哗啦啦——凳子翻动的声音,压过了那音乐,那掌声,还有那一道道发直内心的呼喊。
等裘半山回过头时,他看到了数不清的身影像是海浪拍打着岸边,纷纷站起,对他投以最高的敬意。
裘半山感到在灵魂深处,有一股深深触动自己的力量。
他微微动容,浑浊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不禁落下两行老迈的泪。可他任性地站得笔直,没有像寻常的艺术家那样对观众鞠躬感谢。也不会有谁在这个高潮的终曲里,去挑这位老爷子的毛病。
裘半山还在大笑着。
他的笑声,宛若锥子般深深刺穿了崔姬的心。
崔姬木然地望向她曾经的支持者,那些被她鼓动的极端异见人士,还有那些不明所以的跟风者。哦,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她们变成了裘半山的支持者,同时更是成为了那个崭新巨星的死忠粉丝,听听那山呼海啸的声音吧,是群众的声音,是庆祝的声音,是胜利中最美妙的声音……
她败得一塌涂地。
到了现在,崔姬还是没想通,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明明优势在我,明明破了内塔……
是裘半山吗?
是场下的乌合之众吗?
究竟是谁?
崔姬勐然抬起头,目光一颤,跳过那位女皇,因为她身上有能灼烧自己眼球的炽热的光……她怔怔地望向魏昆,眼里带有一丝期冀,轻声问道。
“小家……魏先生,能放我一马么?”
魏昆轻轻咳着。
他体内的鬼气宛若沸腾的水,痛苦地压抑着那勃发的力量。他早就习惯痛了,很好地掩饰了异常。他回望崔姬,这位曾经风靡全球、被誉为上世纪黄金时代的“第一位超级名模”的老女人。
魏昆抿着嘴。
“换是你,会放过我吗?”
答桉不言而喻。
崔姬像是霎时间失去了力气,破布偶般靠在主席台边,她苦涩一笑,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因为我知道对手有多么恨我……”
魏昆耸肩。
“我倒是不恨你。”
听到这话,崔姬意外地看向魏昆,压抑一丝喜意,道:“你真这么想?裘老先生也一定很尊重你的意愿——”
“可有的是人恨你。”
魏昆露齿一笑。
“被蒙骗、利用的普通人,被污蔑、被伤害的设计师们,被砸了生意、坏了规则的老钱们……崔姬女士,时间是站在胜利者这边的。这根本不用脏了我的手,更何况,你也不是棋盘上的国王与王后。最后,不妨告诉你个小秘密……”
他悠悠道。
“从第二天起,我就在关注你了。”
崔姬童孔下意识收缩,后退了半步,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看不透魏昆,如果说是后悔轻视了这个年轻男人……根本无法描述她此时内心的复杂。她只明白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个隐藏在幕后,表面上只是乘了裘氏集团和裘半山风光的家伙,才是真正的落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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