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三年秋。
曼陀罗生花,或漆墨如狱,或绯红如脂,或纯白如雪,远远看去,漫山漫谷,皆是飘渺云烟般的花林。
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辰时从金霄城出发,到达城郊外的寒谷时,已经是午后。
“皇上,万不可再前行了,此山谷内皆是曼陀罗花,曼陀罗花致毒致幻,对龙体有损啊。”
随行太医只瞧上一眼,便冒死拦下圣驾,坐在软轿中的江墨白眉头未蹙,他是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手一抬,掀起半边帘子:“可有何办法通过?”
轿边有人骑白马而过,一身玄色蝙蝠暗纹披风,白底墨靴,腰间一把缠蛇青铜长剑,俊朗轮廓,双眸似鹰,锐利可割千军万马。
“皇上,您修书一封,我代您前去。”
佩剑男子名曰欧阳云殊,是皇家暗卫中的江湖高手。
江墨白左思右想,瞧这漫山毒物屏障,自家妹妹是打心底拒绝与外人相交了,可若不能接她回宫,这浩浩荡荡的仪仗空空而归,岂不是让他这个皇帝失了颜面?
欧阳云殊在轿外等了许久,也不见江墨白有何动静,刚想问问,便听江墨白唤来大内总管康禄说道:“拟旨,宫中御膳房空缺八人,今闻西城酒楼膳房高手如云,特纳八人补缺御膳房,月俸加倍,钦此,还有,康禄,你带一千两银子去给酒楼老板,与他说,朕不日会赏他一块金匾补偿,挑八个厨子速去宫中膳房上任。”
康禄一愣:“皇上,您这是……”
欧阳云殊却忽然笑道:“皇上,您做的够绝,也不怕长公主生了气与你较劲。”
江墨白走出轿子,有些得意的对欧阳云殊说道:“放心吧,她就算和朕较劲一辈子,也不会和西城酒楼的师傅较劲的,你就去传朕的话,就说朕已经请了八名西城酒楼的厨子恭迎长公主回宫。”
“这行么?”欧阳云殊看了眼四周,悄声问江墨白,江墨白本是胸有成竹,一望向漫山花海,声音却突变悲凉:“这次让她回宫是行,不过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她得报复朕呐。”
“皇上,”欧阳云殊的目光颇有些怜悯,“保重。”
不知为何,江墨白总觉得欧阳云殊眼里含有一丝戏嘲,心里一苦,果然,妹妹的存在就不是省油的灯,比如自己,比如欧阳云殊。
同病相怜啊。
江墨白仰天叹道。
寒谷之内,丛花风掠,哒哒马蹄声踏碎了这一方宁静悠然。
淹沉在花海之中那秋千上的美人,一袭月白莲花纹水雾裙,不修饰品,不施脂粉,眉间一滴红莲花钿,尽吐清寒,凤眸流转,玉唇轻挑,唤来了一旁摘花的侍女:“温妤,好像是有客人来了。”
“一定又是皇上。”温妤放下手中花篮,抬头循着远处马蹄声问道,“小姐,皇上这次兴师动众而来,若空手而归,怕是没面子了。”
“他来他的,我又没有让他来,”女子抬头望了望四周,“幽镯呢?”
温妤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
女子猜道:“大概又是去找太极令了吧,也不知道这次能有什么消息。”
温妤看着秋千上的女子,心中隐隐感叹,快四年了,眼前的小姐躲在这世外桃源悠居,骨子里早已经没有了金霄皇城里那般深闺碧玉。
而在长陵城的记忆中,大概也无人记得,这北陵王朝,还有着一位先帝唯一的小公主——扶陵长公主,江清洛。
苍龙山脉之上,一身血红斗篷的幽镯正穿梭在这无尽的枯树林中,现如今,她离太极令的下落只差这一片枯林的距离。
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斗法大会,人称江湖盛会,每三年一次,每次比武都在年轻公子间争出个高低来,三年前,夺得江湖盛会第一的游龙山庄,在前不久被人屠杀满门,曾有一少年下山路过,拾走游龙山庄信物——太极令,并亲眼见到凶手的模样,据说凶手一身墨衣,戴着面具,但从那以后,太极令消失于江湖,那传说中的少年再也没有消息,许多人都说,持有太极令的少年已被凶手灭口,然而,幽镯并不这样认为。
枯林穿过,最后一片挣扎在枝桠上的黄叶也飘零陨落。
前方断崖上空空荡荡,那飞鸽传书说要在此一见的人并没有出现,幽镯站在风雪之中,攥着长鞭的玉指成拳,煞气迸现。
敢耍老子!活腻了吧!
幽镯凤目凝火,在这刺目光芒中,隐约见到断崖边一点红星在雪中闪烁,她收鞭走去,小心拨开茫茫雪层,只见一枚双鱼莲纹金镶白玉佩静静躺在雪中,而那系玉佩的红色绳结还没有完全湿透。
他来了,但并不想当面告诉她当年的一切么?
幽镯拾起玉佩细看了看——金镶玉,还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并不像普通人家的东西。
而且玉佩背面还刻着一行小字,幽镯看后,决定先回寒谷问问江清洛。
枣红血色汗马之上,少年白衣胜雪,恍如嫡仙,脸上戴半面金色面具,透出杏仁般水灵剔透的眸子,绯红薄唇,恍惚间,山河失色,就连身下丛间那妖冶花瓣,也毫无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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