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离开春晖堂后直接回了挽星阁。
她把包括采青采桑在内的所有丫鬟都撵出了房间。
唤了六年多母亲的女人想要拿自己去报恩偿债,换成谁心情也好不了。
伤心?她可是最勇敢最坚强,脸皮最厚的小扁豆,怎么可能为这样的女人伤心。
可谁能告诉她,眼睛止不住的酸涩,刷刷流淌下来的,又咸又涩的东西是什么?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她只不过是一颗小扁豆,难过了哭几声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豆豆从来不是喜欢沉溺在悲伤中的女孩子,哭过发泄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和斗志。
用水壶里剩下的凉水把帕子打湿好好擦了把脸后,她取出了那一日去醉忘归翟掌柜交给她的账册。
方才听到那样难听的话,她不是不想推门进去怒斥顾朝一顿。
但她知道母亲说的的确是事实。
祖母和父亲除了是自己的亲人,他们更是母亲的亲人。
父亲说自己的花费大部分是祖母出的,母亲那里只是一小部分。
其实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是谁出的钱,总归都是元家的钱。
她和母亲不一样,不会真的用金钱去衡量祖母和父亲对自己的亲情,或者说是恩情。
但她知道亲情恩情她永远也还不清,所以金钱她一定要努力还上。
这样想或许有些矫情,但也是她做人的底线。
可惜形势比人强,她目前还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少女,还钱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
一年五百两,六年就是三千两,真是一个可以吓死人的天文数字。
就算她手里有皇帝陛下赏赐的一百两黄金,折合成银子也就是一千两,离三千两差得还很远。
而且筹钱的这段日子她还是要继续吃用的。
豆豆嘟了嘟小嘴,早知道这些年就不吃那么多好东西,不穿那么多好看衣裳了。
不由得又感慨了几句,她这颗扁豆何德何能居然得了师傅的青眼,教了许多本事从不要束脩,反而在几个月前就把所有酒楼的账册都交给她。
真实的情况比那个更甚,居然在那二十间酒楼之外,师傅直接以自己的名义新开了开了两间酒楼。
忘归楼,醉忘归,只盼着师傅不要真的沉醉在家乡的美景美食中,忘了归来才好。
豆豆打开醉忘归的账册,先是快速浏览了一遍。
这账册比之前小匣子里的那本总账可详细多了,记录了醉忘归从开张到十一月底所有的银钱进出。
甚至于各种食材的进货渠道以及价格都一笔笔记得清清爽爽。
上到翟掌柜自己,下到每一位大厨和跑堂小二的工钱也明明白白。
豆豆心里清楚,翟掌柜这是要从头开始教自己学习经营酒楼,或者说教会自己不被下面的人蒙蔽。
从账面上看,醉忘归开张几个月来赚了不少钱,撇开各种开销,她名下至少已经有了好几千两的银子。
可仔细一分析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开酒楼的本钱是师傅拿出来的,这部分钱账册上并没有写明。
但没有写明不代表那些本钱就不存在,连她这个生手都知道得把成本减去后酒楼才能算是真正开始盈利。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开这么一家中等规模的酒楼,具体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她不是很清楚,但很明显这几千两是远远不够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虽然有了酒楼,依旧还是个穷人。
既然暂时回不了本,她就不去多想那些了,先把酒楼的经营情况弄明白再说。
她把账册翻到了记录进货渠道的那一部分,仔细地翻看起来。
半个时辰后,豆豆把酒楼采购进货方面的账目认真看了一遍,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外行,有些想法对不对也没个准儿,便忍不住站起身把头探出窗外,对着外面吼了一声:“含笑进来。”
挽星阁里所有的下人们早就感觉到了姑娘今日情绪不对。
只是她们见采青采桑两个一等丫鬟都被姑娘撵出了房间,谁也不敢上去自讨没趣。
婆子们知道姑娘不爱用她们,照往常的惯例该干嘛干嘛,只是动作比平日放轻了些。
丫鬟们则全都规规矩矩候在院子里,就怕姑娘一时心血来潮又想起来使唤谁。
果然没过多久,一声狮子吼响彻整个挽星阁。
被点了名的含笑应了一声,小跑着上了三楼。
剩下的丫鬟们也算是松了口气,只要姑娘还愿意和人说话,她们就根本不用担心。
采青采桑拉着降香到厢房里做针线去了,柳叶儿带着几个小的跑回屋里烤红薯烤栗子吃。
唯有一个胖麦穗儿垮着一张胖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自己比含笑差什么了?
那个小妮子才华不显貌不出众,明明还没有自己长得好……呃……长得讨喜,更没有自己会来事儿,什么时候居然成了姑娘身边的第一人。
竟把采青采桑两个一等的都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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