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定北王府鸣翠阁。
竹林幽幽,琴声袅袅,期间偶尔夹杂一两声环佩叮咚,三四句莺声燕语,让人心旷神怡。
仿佛正午的滚滚热浪都消失于无形。
“从之,方才为何突作变徵之声?不妥。”一道男声突然打断了那缥缈的琴音。
声音听起来很是慵懒,却又带着一丝不容人反驳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从音色上根本无法判断说话者的年纪。
年少位卑者绝无这般魅力,年老上位者绝无此种闲情。
“贱妾雕虫小技实不堪大将军点评,当罚酒三杯。”一道窈窕身姿翩然走向倚在榻上的男子,竟真的伸出纤纤玉手为自己斟满三杯酒,盈盈浅笑之间,已是滴酒不剩。
“从之还是这般爽气。”说话间男子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
如果这里不是定北王府,方才那美人又以“大将军”呼之,没有人会相信这位极富魅力的男子居然会是霍大将军。
霍大将军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半生戎马战功赫赫。
谁也没想到几十年的西北风,竟然没能吹白他的须发,吹皱他的肌肤。
和年龄相仿的福王相比,他像是年轻了十多岁。
身材矫健修长看不出半分老态,更不似想象中魁梧高大的武将形象,完全就是一位潇洒俊逸的中年文士。
世人只道霍大将军武功高强用兵如神,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更是一位琴棋书画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全才。
论及风流潇洒,比起先帝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后院美人的数量虽不及皇帝后宫,质量上却更胜一筹。
然而这样“多姿多彩”的生活并没有消磨他的意志,更没有腐蚀他的筋骨。
需要他出鞘的时候,他依旧是大周朝最锋利的宝剑。
从之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容色最盛的时候,加之颇有几分才情,最近一段时间深得大将军喜爱。
只是定北王府中,像她这样的姬妾数不胜数,要不是仗着这几分爽气,估计不用几日便会被大将军忘到爪哇国去了。
她正待说几句大将军爱听的话,竹林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回大将军,小王爷求见。”
从之哪里还敢吱声,躬身一礼就要退下去。
然,霍骁已经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老老实实等着人通传禀报才敢迈步,从来不是霍小王爷的风格。
在大老爷子处都毫无顾忌,何况是位置低了一头,又是他亲祖父的三老爷子。
他朗声笑道:“三老爷子您可真懂得享受。”
下人们纷纷跪地请安。
从之见躲不开,只好对他裣衽一礼:“贱妾从之见过小王爷。”
霍骁哪里会去理会这些三老爷子的姬妾,他径直走到大将军面前,丝毫不见了方才的嬉皮笑脸,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正式的军礼:“末将参见大将军。”
从之不敢多话,带着几名伺候的下人快速退出了竹林。
霍大将军睨着满面风尘却依旧神采飞扬的嫡孙,也不叫起,冷声道:“霍小王爷好大的架子,本帅的将令在你眼中只是废纸一张!要不是动用大将军令,你是不是还不打算来见本帅!”
霍骁也不反驳,因为祖父所言本就是实情。
最近几个月,霍大将军已经给他下了很多道将令,他一直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直到这次霍大将军动用了大将军令,他实在是避不过去,所以才不得不离开他心爱的小扁豆跑了这一趟。
霍大将军见他不吭声,继续道:“你索性把身上的军装脱掉,别再当我大周朝的兵,那么大将军令你也可以不理会。”
这话说德也没错,大将军令虽然厉害,能管的也只是军队里的将士,老百姓的事儿还真管不着。
只要霍骁不再当兵,完全可以不理会大将军令。
霍骁倒是真不想当什么兵,可他敢开口么!
一直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儿,他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
霍大将军虎目一瞪:“大胆!”
霍骁嬉皮笑脸道:“三老爷子,说几句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霍大将军脑仁儿直抽痛,唯一的嫡孙他当然是喜欢的,何况这孩子从长相到才华,甚至是与生俱来的霸气,都让他十分满意。
只是这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和福王那个老东西一个德行!
霍骁继续笑道:“三老爷子老当益壮,方才那位美人……‘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嘛,嘿嘿……”
霍大将军往榻上一歪,一反常态地戏谑道:“喜欢?那便赏给你了。”
三老爷子竟也学会了这一招!
霍骁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一个姬妾而已,三老爷子向来是说到做到,万一真顺手赏给他,他岂不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霍骁赶紧跪下:“孙儿知错,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霍大将军见他老实了,冷哼一声道:“你一来大西北就要求去凉州白虎营,是不是就为了取王霸天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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