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夕霞院。
顾夕的房间一向是最精致最有品味的,每样物件儿都摆设得恰到好处。
正如它的主人,温婉大气,宁谧静好。
今日却一反常态,整个主屋都乱作一团。
各种颜色和款式的衣裳扔得到处都是,屋子的主人却还在不知疲倦地从衣柜衣箱中翻出更多的。
点翠带着四名小丫鬟,五个人一起忙着整理满屋子的凌乱,依旧赶不上顾夕破坏的速度。
小丫鬟们年纪小,伺候主子的时间也短,哪里敢劝自家夫人半句。
唯有点翠紧紧跟在顾夕身后,伺机劝说她几句。
然而,今日的顾夕却无比执拗和执着,任凭点翠怎么劝说都无动于衷。
屋子越来越乱,气氛也越来越沉闷。
终于,在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之后,顾夕像是气力完全耗尽了一样,整个人软倒在衣裳堆里。
鬓发散乱,神情紧张,双目通红。
最后竟抱着双膝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点翠吓坏了,向来精明干练的她跪在顾夕身边有些手足无措。
她今年十九岁,被提起来做顾夕的大丫鬟已经五年,却从未见过自家夫人这般失态的样子。
要知道夫人可是京城里最端庄优雅美丽动人的贵妇,从来都是自信的、稳重的、大气的,今日简直太反常了。
不就是收到了永福公主的请柬么?
不就是明日准备去福王府做客么?
身为内阁首辅嫡女,一品侯夫人,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过无数次,什么样的场合都经历过。
更何况只是去闺中好友府上做客,根本不至于这般失态。
顾氏双娇美名远扬,不仅仅容色姝丽,姐妹俩都是最懂得打扮的人,何至于连一套得体的衣裳都找不出来。
是的,顾夕今日之所以这么失态,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衣裳。
点翠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这话她已经听了近一个时辰。
直到现在,抱着双膝哭泣的顾夕,嘴里犹在断断续续道:“我……我到底……该穿哪件衣裳……”
竟像是魔怔了一般。
点翠不敢擅自做主,要知道这遍地凌乱的衣裳可不止冬装,连早已收在衣箱里的夏装都被翻了出来。
再不懂装扮的女人也不至于连这个都分不清楚,所以今日真是出大事了。
她急急站起身来,匆匆朝张嬷嬷的屋子奔去……
※※※※
一夜北风,阴沉沉的天空中飘起了大雪。
不同于前些日子的碎雪,今日的雪虽然还不至于被比作鹅毛,却也非常可观。
打扮得齐齐整整的豆豆依照元徵的吩咐,一大早用过早饭,带着采青采桑和胖麦穗儿来到了元徵的书房。
不施粉黛的素净小脸儿,两腮泛着淡淡的粉红,气色极佳,一双水眸灵动逼人,熠熠生辉。
虽然衣裳比平日穿得多,又披着月白色绣绿萼梅花的斗篷,依旧难掩玲珑的身段,窈窕纤细婉约动人。
元徵早已候在书房多时,见二闺女盈盈走来,他含笑迎了过去。
行至豆豆面前,他满足地赞叹:“我元宗之的二闺女,京城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要知道元徵并不是好色之徒,也从来不和旁人谈论女子的容貌。
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这般夸赞实在是有些老王卖瓜的嫌疑。
豆豆本来有些阴郁的心情却因为这句话变得飞扬起来。
不管自己当不当得第一美人,从爹爹嘴里说出这句话她都是开心的。
她的小脸越发红润起来,娇声道:“爹爹——”
元徵朗声笑道:“漂亮的闺女自然要带出去给人看看,再过一年半载闺女就归了别人家,想炫耀都没有机会了。”
说罢牵着豆豆的小手朝侯府侧门走去。
马车是早就备好的,父女俩一辆,丫鬟们一辆。
两人都坐稳后,吴金贵一抖马缰,马车哒哒朝府外驶去。
这不是豆豆第一次乘坐元徵的马车,也不是第一次随着爹爹出门,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看大白汤圆和爹爹的架势,今日她势必要认亲的。
认了亲之后呢?
她还能叫元沅么?元宗之还会是她的爹爹么?
苦水胡同这条路她进进出出多少次,从未想过出去之后还能不能回来。
可今日……
这条路对她而言似乎成了单行道,出去后仿佛就再也回不来了。
豆豆忍不住从斗篷下伸出小手,死死揪住了元徵的袖子。
她不要做别人家的闺女,不想唤别的男子为爹爹。
元徵自是感觉出了她的不同寻常,轻笑道:“沅儿很紧张?”
豆豆才不愿意被爹爹取笑,咬了咬唇瓣道:“沅儿不紧张。”
元徵握住她的小手道:“为父的衣袖都快被你捏坏了。”
饶是他这般打趣,豆豆依旧没有松开手的打算,她嗫嚅道:“爹爹,我还能回来么?”
元徵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当然,你是我的闺女,不回家还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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