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的表情虽然淡淡的,但眼神中的坚定让裴廷琰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和妻子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他怎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外表柔弱性情温和,其实骨子里从不是个软弱的人。
杀伐决断从来不输给他的妹妹裴皇后。
区别只在于她的心善,行事光明磊落只爱走正道,而妹妹看重的是结果,至于通往胜利的方法是正是邪她从不在乎。
所以,饶是方才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已经开始相信顾夕的说辞。
好吧,他姑且当那个臭丫头是自己的女儿,那么歆儿和妹妹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儿?
歆儿和元沅一般大,既然她是妹妹的女儿,就说明妹妹当年在白云庵流产的事情有假。
那时陛下虽然被贬谪至大西北,身上流淌的依然是先帝的血,他的嫡女依旧是尊贵的郡主身份。
妹妹已经有了二皇子,再多一个女儿是件大好事,她假装流产对她有什么好处?
裴家和妹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有什么必要玩这么一出调包计?
裴廷琰自问脑子还算好用,可他完全弄不清楚裴廷瑜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夕一看他那懵懂的表情美眸微微眯了眯,毫无保留地把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初你得知我早产的消息后,骑着快马赶赴秋辞苑,那时沅儿已经被郑阿毛带走了,要不是元蕙,她就会被送到扬州的青楼里。”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但裴廷琰知道那是妻子怒极了的表现。
只是……
他不否认妹妹是个野心和手段并存的女人,但用这么毒辣的手段对付嫡亲的侄女,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堂堂皇后娘娘的侄女做了青楼妓子,于她的名声没有任何好处。
顾朝道:“你那个好妹妹的心早就扭曲了,只不过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裴廷琰眉头一皱,扭曲?这话说得真是难听。
顾夕冷嗤一声:“她做得我说不得?一个做妹妹的迫不及待往哥哥屋里塞女人,她是你娘还是你祖母?
这一桩桩一件件,其实都是冲着我来的,她就是见不得我顾夕过得好,只可怜我的女儿……你知道沅儿长这么大多不容易?
我却像个傻子一样替她养了十四年的女儿,还被她利用歆儿伤害了我多少次!”
裴廷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阿夕,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且,歆儿……”
他心里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歆儿长得像他没错,但因为同样是女子的缘故,她同妹妹的长相更是一般无二。
说她们俩是母女,这世上大概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可歆儿的父亲究竟是谁?
陛下?
如果是陛下的话,妹妹当年完全没有必要假装流产,更没有必要使调包计。
不是陛下?
那么这件事情就太可怕了。
就算是在肃州的三皇子府中,皇子妃身边也是仆从无数护卫森严,她和外男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何况是与人私通。
莫非歆儿的生父是一名地位卑下的侍卫?
好吧,就算那野男人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好了,同样改变不了裴廷瑜给皇帝陛下戴绿帽子的事实。
裴廷琰只觉得背脊上冒出了层层的冷汗,裴廷瑜这是要把全家人往死路上逼!
一旦事发,不管是按照大周朝的律法,还是以皇帝陛下的脾气,别说妹妹难逃一死,就是裴家满门都休想逃得掉。
在官场中混了近二十年的裴廷琰脑子迅速清醒下来,开始衡量整件事情的利弊。
他已经顾不上想元沅那个小丫头有多可恶了,既然是他和阿夕的女儿,他当然想把她认回来。
可调包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和裴廷瑜沾上半分干系。
皇帝陛下不是好糊弄的,一旦沾惹到裴廷瑜一星半点,很容易就会把事情真相牵扯出来。
相比一个女儿,裴家满门的分量显然重得太多。
况且,元宗之对元沅历来如同亲生,她又已经和霍骁定下了亲事,做不做裴家的女儿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妹妹和人私通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这才是关乎他裴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的关键所在!
他的面色由青转白,努力调匀了气息后道:“阿夕,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夕早已观察了他半天,冷笑道:“你是想问我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吧。”
裴廷琰的脸色迅速由白变红,慌忙解释道:“阿夕,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情干系太大,咱们必须慎之又慎。”
顾夕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半晌后才道:“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所以你不用太过费心掩盖了,因为我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忍气吞声。”
裴廷琰双手紧握成拳:“阿夕,你不要意气用事,妹妹当年的确是做错了,我……我会让她向你忏悔,可这件事情万万不能捅到陛下面前。
至于元沅,这些年元宗之对她不错,而且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咱们就算不在明面上认下她,私底下多补偿她一些难道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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