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嫡女被调包的事情,对于最顶级的勋贵世家们来说算是个大事。
但对于普通的百姓,或者是一般的官宦之家来说,无非是茶余饭后多了个谈资,议论了一段时间后也就淡了。
傅府则不然,因为事关傅韶昀的终身大事,甚至是傅傅贺两家的前途,由不得人不重视。
年前傅韶昀从田庄回到了家中。
因为有了豆豆那个算不上保证的保证,他整个人的状态好了很多。
即将到来的春闱他并不紧张,一来是对自己有信心,二来是对状元那个名头不如从前看重了。
从前他总是觉得沅表妹是状元郎的女儿,将来的夫婿如果也是状元郎,肯定能传为一时佳话,毕竟自己出身不够显赫,多少有些委屈了她。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沅表妹和他是不可能了,这份争斗之心也就淡了。
争斗之心淡了,上进心却越发浓烈了。
这段日子的经历让他看清楚了一件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将来能够做一些实事,手中不能没有权力。
对于他这样出身和性情的人来说,好名次未必会有好前途,但考得不好前途一定是黯淡的。
所以,春闱他是一定会尽力的,但心态却比过去从容很多。
得知了裴锦歆的身世之后,他更是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轻松,整个年节期间脸上都带着笑容。
没有了郡主身份的裴锦歆就像没牙的老虎,已经不足为惧。
孙燕却依旧紧张不已。
裴锦歆的郡主封号的确是没有了,可她还是威远侯府的姑娘,皇后娘娘的侄女,从身份上来说依旧配得上做傅家的嫡长孙媳。
只要裴锦歆依旧想要嫁给哥哥,傅家就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
她都能看得清楚的事情,哥就不明白?
看着书案前轻松自在地泼墨挥毫的傅韶昀,她忍不住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哥,春闱后舅母还会去威远侯府给你提亲么?”
傅韶昀手上的动作依旧如行云流水一般,十分笃定道:“不会,以后都不会了。”
孙燕有些不相信道:“皇后娘娘那么疼爱裴锦歆,只要她稍作暗示,舅母怎么敢拒绝?”
傅韶昀抬眼看着她,笑道:“燕子不相信你沅表姐?”
孙燕道:“沅表姐我当然相信,可这件事情她也做不了主呀。”
傅韶昀索性把手中的毕放了下来:“沅表妹当然不好插手,可武宁侯夫人是裴锦歆的嫡母,她的婚事自然得由嫡母出面。
你觉得真相大白之后,沅表妹和裴锦歆之间,武宁侯夫人会偏向谁?沅表妹自然是不会看着我跳进火坑的。”
这个道理孙燕当然懂,她担心的不是威远侯府而是皇帝陛下。
如果裴锦歆看上的是宗室勋贵之家的嫡长子,皇帝陛下肯定不会允准。
可傅家毕竟还是身份不够,一旦裴皇后愿意促成这桩婚事,皇帝陛下多半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傅韶昀虽然是去年秋闱的解元,可皇帝陛下知道他是谁?凭什么护着他?
见她一点放松的意思都没有,傅韶昀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不要想那么多了,喝杯茶暖一暖。”
有些事情他不好和孙燕解释得太多。
他虽然没有见过裴皇后,但勉强也算是宇文恒的朋友,从二皇子身上勉强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裴皇后虽然是后宫之主,宇文恒的太子之位却并非十拿九稳。
很大程度上她还指望着武宁侯夫妇给予她们母子大力支持,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裴锦歆同武宁侯夫人唱反调。
当然,傅韶昀会有这些想法是因为他不了解实情,不过裴皇后不会为了裴锦歆断送二皇子的前程这一点是肯定的。
且不说傅韶昀和孙燕,贺心柔和傅老夫人心里也不平静。
傅老夫人青年守寡,几十年来一直信佛。
在她居住的院子中设有一个小小的佛堂,因为春闱很快就要到来的缘故,她比过去更加虔诚。
以前贺心柔是不太相信这些的,但嫡长子参加会试毕竟是件大事,她最近每日都会来佛堂里拜一拜。
尤其是裴锦歆身份被揭穿之后,她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十拿九稳的富贵眼看就要飞了,她还能平静才怪了。
耐着性子听婆婆念完了经文,她只觉得越发心乱如麻,忍着膝盖的麻痛把傅老夫人搀了起来。
“贺氏,你今日心绪不宁,又在想昀哥儿的婚事?”在暖阁里落座后,傅老夫人凝视着贺心柔道。
贺心柔忙道:“母亲,您说咱们还要不要依照皇后娘娘的意思……”
傅老夫人拨弄了几下手腕间的佛珠,沉声道:“我傅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没有给嫡长子聘婢生女为妻的道理,这件事就罢了吧。”
罢了?
老太婆想得可真是简单!
贺心柔恨不能撕扯傅老夫人几下。
皇后娘娘的侄女,就算是庶出的也不是他们能挑三拣四的。
好吧,其实她也不想娶一个贱婢偷生的女孩子做儿媳,可事情已然到了这个份上,傅家还有得选择么?
如果这件事情还没有在皇后娘娘面前挂了号,什么都好说。
可事实上这门婚事皇后娘娘基本上已经算是拍板了,只要她不反悔,他们就没有半分余地。
她抿了抿嘴道:“母亲,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傅老夫人翻了翻眼皮,冷声道:“前两年老身就说让你对沅姐儿那个丫头上点心,现在鸡飞蛋打你高兴了?”
这个儿媳她一直不是很喜欢。
当然,当年傅承祥的未婚妻,也就是孙燕的生母她也不喜欢。
一个样貌普通出身伯府,颇有几分野心,但又没有同野心相匹配的心胸和手段。
一个样貌出众家道中落,性格懦弱却又清高得很,死了也不安生。
几年前在绍兴府她一眼就相中了沅姐儿那个小丫头,长相同昀哥儿般配得紧,出身也是没得挑。
昀哥儿的前程全在科举上,与其去攀附威远侯府那样的勋贵,不如找一个吏部尚书这样的岳父。
偏偏这么简单的道理儿媳就是想不明白。
不就是觉得沅姐儿长得太标志,越发把她这个婆婆衬托得像个老白菜帮子,把儿子的心全都勾走了么?
如果那时就把事情定下来,昀哥儿高兴自不必说,他们傅家才真是发达了。
简直追悔莫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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