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是娲谷水汇入黄河口之南的一座小城,城东数里之外的黄河东北岸边,就是汾水汇入黄河的龙门渡口,经过两百余艘小船队、大木筏两日的转运,奚斤率义兵将军封礼、刺史延普将步骑四万五千渡河驻营。
得知宋军将领贺愔已先取澄城郡,奚斤就比较谨慎,屯于夏阳按兵不动,并派合阳侯、平远将军严棱率船队从河津汾阳持续接应仆从军一万人,并转运粮草辎重屯集,做以逸待劳的打算。
两三日后,河东传来军情,以薛谨、柳平率兵一万渡蒲坂却为宋军所拒,这使得南面没有偏师策应,又未能抢先夺下澄城郡作为据点,封礼和延普都很担心。
义兵将军、宋兵将军都是北魏的军制系统官职名称,位于左三辅、右三弼之下,地位高于州刺史,比朝官九卿品位略低,为景平初年明元帝对南朝大举用兵时所设置,其实就是个临时杂号将军。
“南朝皇帝刘义符取冯翊郡后已北上澄城,再有两日就该到夏阳了,夏国所置的华州几乎已被其全取,这样我军前进无路,后退又需要渡河将非常危险,不若趁其未至先沿黄河北上东秦州,从离石调来援兵可固守东秦州北部,与统万城主力相呼应,末将可留下来断后。”
封礼如此进言,奚斤大为不满,脸上皱纹绽开,两道浓粗的花白双眉一挑,厉声训斥:“陛下令我等伺机取关中,你却想未战先退,此事传扬出去,你项上人头还能得保吗?”
封礼时年四十余岁,本是并州汉人乡豪,已有祖孙三代仕魏,在平城朝中的地位并不高,闻言喏喏不敢再吱声。延普是鲜卑将领,但与封礼也是同样心思,便跟着试探。
“南朝禁军颇为精锐,若司空不欲北上,正面迎击只恐胜算不大,陛下虽已率主力到了统万城,但离此千里之远,无以兼顾,是战是守总得提前筹备。”
奚斤是鲜卑老将,虽年近六旬却老而弥坚,位居朝堂八公之首,闻之镇定自若,淡然一笑,转头看向下首一直未开口的平远将军严棱,问:“合阳侯!莫非你也是此意?”
“进取关中乃我朝军国大事,末将忝领后军,总揽后勤,对此不敢置喙,但听二位将军之言,以为甚是有理。”
严棱祖籍冯翊临晋,义熙末宋军北伐关中被迫降,后随军南归,被南朝封为广威将军、南陈留太守,戍守仓垣(在开封东北,滑治之南),至景平初魏军大举南侵,严棱弃城而走,率麾下五百余人往投奚斤,被拓拔嗣赐爵合阳侯、假荆州刺史,因有主动投降奚斤的经历,也是奚斤颇为倚重的部将。
“哈哈……”奚斤闻言大笑,反问:“诸位可听说过楚霸王与淮阴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某如今身负皇命,唯战而胜之方可建功,那南朝刘义符不过一黄口小儿,若是其父某倒也还敬畏三分,万不敢如此托大,今便与之一战,称量称量,又有何妨?”
三位大将一听面面相觑,但看奚斤很有把握的样子,一时皆讷讷不敢再说什么。
待三将告退后,奚斤又派亲兵将严棱召了回来,耳提面命吩咐道:“某闻汝有一子表字雅玉,骁勇善射,虽年轻却甚有智略,待明日凌晨天色未明时,汝可使其暗调精骑三千,赶赴娲谷水与少梁山间搭上浮桥,以防不测作接应之用,可明白?”
“原来司空自有定计,末将敢不从命?”严棱一口应下,心里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但有什么错失,上位也就无以怪罪了。
次日,奚斤命将士凿沉了所有的渡船和木筏,留五千兵守城,只带了十日干粮移营夏阳城西北十里,在娲水南岸的少梁山下,择地形较为平坦的高处扎营,静等宋军到来。
少梁山可是黄河龙门渡之西的古战场,因娲水之西的源头处有梁山自北向南延伸,但在鄜城郡之东另有一道山岭自西北向东南倾斜,山岭两侧遍布沟壑丘陵,西北与梁山相接,故称少梁山,战国时有秦献公与魏相公叔痤决战于山南,即是在此处。
澄城距夏阳一百三十余里,刘义符率部经四天行军,到澄城与贺愔部一万兵会合北上,这日下午申时末到了夏阳之西三十里,距奚斤的大营则只有二十里,魏军的一些小动作,刘义符在途中就已经通过斥侯得知,但这并没什么好畏缩,他必须要挫败魏军图谋关中的野心。
前锋所选的扎营之处是在一条小河边的台地上,十个旅的骑兵队分散在周围十里之外,步军大队先在台地下列阵等待,两万余辅兵和杂兵挖掘壕沟,平整营地,四出伐木搭建营栅,并分派人手将营帐一座座搭起,至天色将晚时,士兵们逐渐列队入营,在小河边取水埋锅造饭。
刘义符和高道谨、陆万斛、朱景符、邓龠、胡崇之等大将驻马于台地边沿,听取斥侯小队侦察了北面预计战场以及魏军营寨情况,心中已然有数,正要去营地中军大帐时,一队三百余轻骑从西北方向的沟谷间小路上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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