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纷纷而下,秋冬交替之际的江南也有了一丝寒意,雾蔼笼罩的建康城郊石头津江堤之后,韩龟寿带着千余宦官和宫人,与礼部官员一起冒着绵绵雨丝打着仪仗,静候使团船队的到来。
不多时,一支浩浩荡荡的水师船队抵近码头停靠,礼部侍郎许绰与冯晏、刘瑾之引着北魏使者胡觐、镇军将军长孙地汾一行人选登岸,礼毕寒喧几句,便让内侍仪仗队先奏乐,迎北魏武威公主入宫。
毕竟是北魏主之妹,虽将册为德妃,这个礼义规格已是相对高的了,胡觐和长孙地汾却仍有些不满,但公主外嫁后也由不得他们,在一阵悠扬悦耳的礼乐声中,随公主陪嫁的侍从奴婢带着细软之物先上岸,北魏士兵们搬运卸载重型器物。
在数十名宫婢的簇拥下,武威公主随后登岸,韩龟寿调派侍从宫人赶出一辆嫔妃的二马赤油軿车,迎武威公主登车,在双方使者祝贺下,迎送亲使团队伍一直送到宫城西华门外,公主车驾入西华门转入夹城道,绕到后宫华林园再转入宫城。
对于这门婚事,武威公主内心有点复杂,原本她很有可能要嫁到北凉,虽说那太子沮渠牧犍三十来岁了,但那样她将成为北凉皇后,可嫁到南朝却只是妃子,好在南朝皇帝她已经见过了,并不反感。
车驾到北宫门外的广场上只能停下,武威公主在宦官引导下一路步行,绕过弘训宫时,眼望着那成片的宫殿,内心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在她的居住宫殿也不小,位于弘训宫之北的小湖泊南岸,到了宫门前,她抬头一看,上面的匾额是“芳德殿”三个大字,顿时稍微心安了一些,南朝使者承诺的“德妃封号”确实了。
可进了殿内穿门,里面除前殿外的场地大点,中殿庭院就小了很多,还种了不少花木。这季节花树光秃秃的连叶子都没有一片,如果是平时,武威公主会很喜欢,可这是看着都显得碍眼。正殿和东、西堂房舍也不算大,后殿也是如此,格局小却比较精致。
这样的房舍布局是考虑到宜居性,但与北魏的宫廷建筑风格讲求弘大宽阔显然不一样,而且朱红的门窗廊柱雕的不是花儿就是草,也不像北魏宫内这些地方都是雕塑神像和佛像,让武威公主怎么看也不顺眼。
“为何庭院都这么小,就不能建大一点吗?”
武威公主有些不满地问了,韩龟寿怔然道:“好教德妃娘娘知晓,宫内房舍都是有礼法规制的,这处芳德殿可是三妃宫殿之一,比五嫔殿室要大上很多呢。”
“那……奴可以把中殿拆了搭建帐蓬吗?”
“啊这……”韩龟寿张口结舌,陪着笑脸道:“这可得娘娘您请示过大家和皇后娘娘才行,奴等可不包饶舌。”
“哼!无趣!改天行猎去……”
武威公主气鼓鼓地带着侍婢进殿内察看,韩龟寿咧了咧嘴,躬身一礼道:“娘娘但有何吩咐,记得随时传唤,明日一早切记到弘训宫请见问安啊。”
其时,弘训宫昭阳殿内东侧,两道朱漆屏风相围的隔扇小间内,高令娴正坐在长案后提笔书写着,刘义符陪坐在一侧,笑眯眯地看着高令琮坐在地面织毯上逗着他的小外孙刘师鉴玩着一只大老虎布偶。
高令琮已十三岁,最近入宫做了诸皇弟的侍读,所以经常课余就跑到宫内来玩,他自己也有一个小弟,是陈夫人所生,叫高令瑕,只比刘师鉴大上一岁多,刘师鉴则快满两岁了,在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手中布偶被高令琮嘻笑着扔了,他就爬得飞快地去捡,弄得身上脏兮兮的,涎水也早就流得脖子上都是,小衣也湿了一大片。
刘义符都看不下去了,唤道:“桃枝!把他抱走,让陈鹦鹉给他换身衣服!”
桃枝是高令琮小字,意为可辟邪驱鬼,他还没到及冠之龄,没有正式的表字。高令琮听了,便依言上前抱起刘师鉴就走,小家伙还没捡到他的布偶,一下哇哇大哭,小肥腿一阵乱蹬。
“哎……陈鹦鹉都十九岁了,已是大龄女郎啦!”
高令娴放下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随之在身侧铜盆里洗去手上墨迹。刘义符笑道:“这姑娘挺好的,你寻个合适的禁军将领,或者班剑侍卫嫁了吧,岂不比在宫内要好多了?当然……也还可以继续来宫内当差。”
“害!想不明白……其实她是愿意的,不过让她嫁人也好!”高令娴显得有点小遗憾,转而又道:“说也奇怪,阿惠出嫁多时,至今也没显身子。”
刘义符哑然失笑道:“她们自己都不急,你急什么?”
“也是!闽越蛮的战事还在善后,这就要对宁州部署了吗?听说爨氏蛮手中有五六万兵,谢氏蛮弱点也有两万多,这样打起来会不会旷日持久?近年战事太频繁,还是要尽量休整国力。”
高令娴这是在委婉地劝谏,作为皇后,她对国事知道的要多一点,但对整体形势的认知也就一般,也很少提起一些军政事,刘义符难得地笑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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