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阳光并不是很好,或者说,温室中的阳光从来都不是很好。
不算温室外的飞雪遮蔽,毕竟有着壁垒的遮挡,城市里总有一些地方会照不到阳光。
为此,温室的隔离罩下,一般都会配有几个高功率的灯筒,在白天的时候,配合阳光照亮温室的街道,每一天早上都是如此。
虽然这使得城市里的光线从此再也分不清是阳光还是灯光,但是这也确实为城市带来了难得的光明。
柳原就是在这样有些刺眼的光线中醒来的。
她房间的窗户似乎正对着一个照明灯筒,而她的床又正对着窗户,这让她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被强烈的光线刺伤了眼睛。
所幸,她的恢复力远超常人。
在苦恼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窝之后,柳原就扶着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第一时间下床洗漱,而是先用手在腰间摸索了一下,抽出了那把满是缺口的短刀。
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还没有睡醒,于是下一刻,她就用这柄短刀刺进了自己左手的手背里。
嗯,就是字面意思,直接将刀刃刺入,造成了长度五公分左右的贯穿性伤口。
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了床上,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柳原已经将短刀拔出。
然后她手背上的伤口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血肉蠕动着,相互攀附交织在一起,重新遮住了刚刚已经露出的骨头。
大约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这个普通人起码需要几个月才能养好的伤口,就已经消失在了柳原的手背上。
甚至就连刚刚长出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小麦色,与其他部位的皮肤没有了任何的差别。
所有的痕迹似乎都已经被掩去,只有床单和刀刃上还没有干涸的血迹,尚能证明那个伤口曾经存在过。
血肉生长的感觉让柳原稍微清醒了一点,她低头看了一眼床单上的那几滴鲜血,心想。
这应该不会让老板误会什么吧。
接着,她就站起了身来,收起短刀,伸了一个懒腰,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浴室里。
现在,她要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洗漱了。
······
柳原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被遗弃了的人,一个被时代所遗弃了的人。
她本该死在那场灾难之中,和灾前时代死去的所有人一样。可是她却活了下来,以一种不再像是人类的方式。
她独自在冰原上流浪,走了不知道到多久,去了很多地方,几乎看过了灾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最后,她所能看到的,还是只有那无穷无尽的飞雪,和这个时代沉淀已久的绝望。
人类尚存留在这个世界上,但也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这个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了,大部分人只是在活一天是一天的等待着灭亡。
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文明不再进步,冰上的每一点资源都是那么的珍贵,用去一些就会少去一些。
她所熟知的世界已经不在了,她所熟知的人,所熟知的一切,相关于那些记忆的所有事物,都已经不在了。
所以在没有尽头的白雪中,柳原停下了脚步,她想到了以死亡的方式解脱。
于是,她才做出了那一个决定。
返回故乡,去沉入海底。
在那里,她想她或许可以找到自己的救赎。
她想她或许,可以陷入一场真正的长眠。
去做一个温暖,且有关于往日的梦。
因此从那一天开始,柳原就开始向着东边走,向着她的故土,向着那片她记忆中的大海。
······
洗漱完毕之后,柳原整理起了自己的东西。
今天她准备上街去买些补给品,比如子弹,子弹,还有子弹一类的小玩意儿。
毕竟在返回自己的故乡之前,她可不想被那些冰原上的野兽给吃掉。
至于用什么换呢,嗯,带艾尔来时的氧气还剩下一些,应该足够换一盒左右的子弹了。
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片肉干,柳原走到窗边,向着窗外看了看。
街道中弥漫着因蒸汽凝聚而成的白雾,时间尚早,路边的店铺有许多还没有开门。
冷清的城市里,三三两两的行人沉默着来去。
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建筑中的话,这或许会是一个安宁祥和的早晨。
柳原继续在窗边站了会儿,直到吃完了嘴里的肉干,才低头拿出了艾尔的那只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八点十分。
知道吗,灾难之后的时间看起来不像是在推进,反而更像是在倒数。
用柳原一个熟人的话来讲,那就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希望,它在倒数着灭亡。
······
走出了房间,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柳原来到了走廊的扶手旁,低头看向下面。
此时旅馆的大厅里,还坐着其他的几个客人。
他们一个正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看着报纸,一个正靠在窗户边抽着半截烟头,一个点了一瓶酒,似乎一大清早,就想要来一次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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