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压在榻上时,西子整个身体都绷紧了,紧闭着的眼睛睫毛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手脚也一片冰凉,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脱腔而出。
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如此之近地接触到一个男人的身体,更别说是在衣衫尽解的状态下。一想到马上要面临的一切,只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赵侯没有急切,没有粗暴,而是轻轻地吻着她的脖颈和唇,安抚着她受惊小鹿般的情绪。他在朝堂上的威严赫赫的君侯,在战阵沙场上是运筹帷幄的元帅,而在床榻上,他则是一位善于安抚处子的情人,也是最善于挑起女子情欲的高手。
当耳垂也被吮吸时,西子的身子也软了,再也无力反抗,无论在会稽时被楚国老宫女教导再多的交合之术,都只是理论,小小处子如何敌得过身经百战的成年男子?
接下来的一切都如梦如幻,先是像一场可怕噩梦:那是一箭穿心般剧痛,只让她痛不欲生,下意识地拼命挣扎;但转眼间又变成了一场美梦:正如诗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西子被赵侯的臂膀拥于怀中,全身仿佛泡入温泉般欢畅。最后的过程则是剧烈的,如山林崩,似洪水泄,西子感觉自己被一股洪流席卷着冲向了不可知的彼岸,久久未能停歇……
猛地睁开眼睛,西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本应该在床榻上留下了点点落红却无影无踪。
她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一场梦,她又梦到一年多前那个夜晚了,当时是赵侯元年冬末(前488年),现在却是赵侯三年仲夏(前486年)。
然而虽然过去多时,但西子一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赵侯首次临幸她,当时不仅是床榻上的朵朵红梅,她还失态地在枕席间落下了许多眼泪。
但眼泪瞬息便消失不见,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落子无悔,作为越国送来献给赵侯的礼物,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命运。
不过到此为止,有施氏一族欠越王的债,算是还清了吧?而她的使命,也算告一段落了吧?
起来用薜荔宫清凉的水激了激脸,西子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外面的天空已是鱼肚白,她必须起身梳妆,今日还有事要去做呢。
然而在赵侯为宫中每位夫人、美人、良人、八子都置办了的”玻璃镜“前,一边由侍女梳着黑油油的头发,一面看着水边和铜鉴里都照不到的娇嫩面容,西子又陷入了思索中。
……
在越国,有这么一个说法,每个女人心中都装着两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是用来怀念的。
当女人还是少女的时候,在懵懂未知的年龄,在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生命如薜荔花一般绽放的季节,她会一不小心喜欢上某一个她认为很优秀的男子。
但因为受限于身份,少女会维持着矜持和羞涩,难以将此情诉之以口,只能是”心悦君兮君不知“。每次只要能远远看到那男子,能和他奢侈地说上几句话,她就会无比愉悦。男子的博文广记,男子的忠贞谦守,温和多才时常会让女孩着迷。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男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将少女送去取悦另一个男人。当知晓这一点后,少女的心已经死了一半,而在男子终究无法舍弃其余东西,随她一起亡命天涯,少女的心便完全死了。之后,他们肩负着不同的责任彻底离散,开始各自进入不同的人生人生轨迹,两条线或许曾靠的很近,终究没有相交……
但无论如何,初恋是一辈子让人都无法忘记的,因为它刻骨铭心,二人“发于情,止于礼”,偶尔的怀念是美好的,它会为现在的平静生活带来丝丝涟漪,但终究会越来越淡。
现如今西子成了赵侯的媵侍,先被封为越七子,有过几次侍寝后升为八子,从此之后,她只能将范蠡深深地藏在心底,从此以后不能再提、不能再念,甚至不能再想。
第二个男人是用来成婚,是女人的夫,是女人的天。
在越国诸暨苎萝山时,村西少女西子是天真率性的,她或者在山里携带篮子采摘苍耳,或者在水边光着脚丫浣纱,她就这样全然无畏地快乐着、成长着,不必担忧突如其来的灾难和伤害。
然而自打被选中进入会稽接受各种训练,知道世间种种勾心斗角,奇谋诡诈后,西子已经忘记应该如何率性而活了,她必须戴上虚假的面具取悦别人,为越国牟利,步步为营、如履薄冰。长期以往,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甚至连暗暗眷恋的君子范蠡也没给她过安全感,反倒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本以为可以与范蠡比翼双飞,可范蠡却中途弃她而去,西子如惊弓之鸟,却因为担负着一个国家的重任,只能独自飞翔,飞入寒冷的赵宫,被关进笼子里,做一只金丝雀。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她却找到了自己的巢。是赵侯为她撑起一方天空,在初次临幸西子后,他也改变了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时常来薜荔留宿,给予她抚慰,让她不再孤苦挣扎,惊惶流离,慢慢地,西子竟开始依赖赵侯的羽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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