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扁鹊严肃地说道:“善于医者曰良医,精工昧理曰庸医,击鼓舞趋,祈镶疾病曰巫医,灵鹊要培养明医,却容不下巫医和庸医!”
从一开始和巫术划清界限,这就是医家的立派之本!
……
医院的场所早已找好了,就在外区一处宽阔的大宅院里,这是前任郓城大夫的别院,赵无恤家眷少,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就将其划出。作为公益财产的一部分。医院地下用陶管修了完善的下水道系统,前堂是诊治和开药的场所,后寝则改造成了一间间病房。以走廊相连,通风向阳。病人依病情轻重异室居住,以防渐染,还有厨舍以调制汤药饮食。
郓城建起医院,只是整个医疗体系的第一步,在甄于成熟后,赵无恤希望在每个千户之邑,都能有一座官办的医院,里面工作的人却是饱含理想主义的灵鹊医者们……
“郓城内要建医院了!还是由活神仙医扁鹊主持。”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有心人传遍了城邑内外。本来已经送完家中蚕丝的养蚕女们也巴巴地跑来围观,其中一个老妇人还骄傲地拉着自己那腼腆的女儿,展示她洗得光滑白净的脚踝,宣称这是医扁鹊治愈的。
“当时我女儿脚都断了,老神仙只是轻轻一抚便骨肉愈合,皮肤再生,不信你瞧瞧,就像剥了壳的鸡子一样,以吾女为妻者,家中百病不生!”
不提这成为赵无恤与众吏饭后谈资笑话的插曲。待郓城医院挂牌成立的那天,观者如堵。
花了几个月时间,将西鲁细细绕了一遍。让地方贪鄙小吏闻风丧胆的监察使阚止,还有掌司法的郓城士师成抟也在远远看这热闹,他们是对灵鹊的建立和所作所为最为警惕的两人。
事无巨细皆出于君,职无大小皆属于官方,这是两人思想的共同之处,所以也渐渐交好,成了除儒门弟子外一对朋而不党的属吏。
瞧着郓城民众喜形于色的模样,阚止感慨道:“天生的贤君和你我这等只有凡俗智慧的人就是不一样,事后想来。无论驱逐灵鹊,亦或是解散他们。都会引发一些人的不满,且会将医者们逼到其余邦国去。杀之则会被戴上暴虐的名声。”
“但司寇的法子却不一样,医扁鹊及其弟子虽然还扭捏着不肯接受官职,但他们做的事却和赵氏官医并无区别。经过须句一事,灵鹊的名声在东国已经十分响亮,诸侯颇有自命仁义的士人奔赴加入,其中不少人稍加笼络,便能为吾等所用。医院能将他们不安分的心安置下来,此外还能广收民心,何其妙也!”
此举在赵无恤有意宣扬下广受郓城鲁人好评,对律法严格,劳役颇为频繁的那些许抱怨也烟消云散了。
成抟却有些忧虑地问道:“在司寇的计划里,郓城医院需要运转一年,然后推广到其余各邑。再一年后,医扁鹊和弟子们便要留下这个壳子去别处了。到时候带去的可不止是医术,还有西鲁的医保制度,甚至是西鲁各邑虚实,又是一潜在的祸端,还不如现在短痛斩之。”
阚止冷哼了一声:“想走,往哪走?”
“齐人扣押了扁鹊之徒,两边算是结了仇,齐国暂时是不会去了,应该是去最近的鲁城、曹国、宋国等地罢。”
阚止仿佛看透了一切,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天真!宋国、曹国且不论,你觉得两年以后,执掌鲁城政事的,还会是三桓,亦或是鲁侯、孔子么!?”
……
阚止猜的不错,赵无恤设置医院,的确有留住扁鹊等人的意思。但更多的,则是希望通过这一跨时代的善政,能减少西鲁的民众死亡率。
人口保持快速增长,才是一切霸业宏图的基础!
治理一二十万人和管两千多人的小小成乡不可同日而语,在进一步扩大财源之前,赵无恤没法将鼓励人口繁衍的那些措施一一照办过来,现在只能在减少婴儿孩童、还有青壮的死亡率上着手。
毕竟公共医疗在中国起步虽然不晚,却进展缓慢,直到宋代时,平民医院方才遍布各大路府州县。
光有医院不行,在医院之外,赵无恤还设置了几个机构,从性质上看,它们大都以疗救贫病为宗旨,有些还带有义务慈善之意,颇合医家宗旨。
去年的大疫让所有人心有余悸,所以最早被想出来的是“疠迁所”。
疠广义指所有传染病,狭义则是让人谈之色变的麻风病,疠迁所,也就是设在郊野的疾病隔离区。医院规定,凡经子越行走乡鄙,检查后发现有鼻梁塌陷、手上无汗毛、皮肤损害有斑疹和斑块等症状者,一律送至疠迁所隔离治疗。
疠迁所不限于麻风病人的收容,也有其余严重的传染病患者,男女分居,四时供承,务令周给。
可实际上赵无恤却清楚,对于一些难以治愈的绝症,所谓的隔离,其实也是让其自生自灭的意思,身处这个时代,有限的资源将偏向还有希望的人,他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连扁鹊也对此默认,他的“六不治”里,就有一条药石难救的绝症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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