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逐渐淹没了整条街道,纽卡斯尔就像是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一般不见了踪影,但还有一些歪斜建筑在黯淡灯光下隐约露出那战战兢兢的一点儿轮廓。
整座城市都在恐惧,它们似乎和安德烈一样都感受到了死亡踏步而来的声音,所以它们才会远远躲开,躲进人类建造的谎言与终将成为尘埃的历史之中。
但那只是暂时的。
安德烈侧着脑袋在车内透过车窗上那无数雨滴构成的支离破碎的微缩世界麻木的看着被车窗的边框所困住的死寂城市。
它们都会走向腐朽,它们都会走向终结。那阴暗天空之上的阴云所裂开的一道缝隙就像是吞噬世界的那道门,在门的另一边,是时间的终点。
比莉·哈乐黛的一首老爵士乐《暴风雨》在不合时宜的轻柔播放着。
那略显沙哑的嗓音和慵懒轻柔的语调一遍遍的重复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得而复失的故事,一个迷失自我的的故事,一个不断追逐欲望的故事。
就在安德烈眨眼的瞬间,就在比莉唱到“让我再一次走在阳光之下”时,安德烈看到了一个满是漩涡般水坑和泥泞的街道上伫立着一个披着鲜红外套的人。
那是男人?还是女人?
安德烈在那一瞬间发现居然根本辨认不出来这一点,但他明明看清了那张超凡脱俗却又极尽迷离、妖娆的绝美面孔。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爱上他(她)。
是的,安德烈无比确信这一点,因为他几乎在这个瞬间已经爱上了那个人,他着了魔似的扭过头,他贪婪的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但那个人却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是幻觉?还是真实?
上帝啊……
安德烈失魂落魄的转过了头,他慢慢弯下腰,然后低下头,他在这一刻几乎崩溃,他甚至看到几滴泪落在了紧张到攥紧的拳头那苍白的皮肤上。
安德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为何会如此伤感,他就像是想到了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者……是内心永远无法满足的焦躁。
“倾盆大雨令我的每一个希望都渺茫不已,这噼啪声,这噼啪声,噼啪声,让我发疯……”
那叹息伤感的歌声和着钢琴的每一个音符刺入安德烈的心中,让他痛苦不已。
但安德烈早就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心脏。
安德烈猛然间抬头,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空壳,他想要的是重生,是了结一切。
真的如此吗?
安德烈茫然的再次看向车窗外,他似乎还想要找到那个穿着红色外套的人,那个人似乎又不再重要了。
安德烈现在只是看着布满雨滴的车窗上那张属于自己的模糊面孔。那张面孔漆黑一团,甚至被分割成了无数个部分,只有两只眼睛是完整的,且闪闪发亮。
安德烈忽然瞪大双眼,因为他惊恐的发现那双眼睛不属于自己,他从未有过那种清冷、漠然的眼神。
但那双眼睛却绝对在哪里见过,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双眼睛,那是非常特别的眼神。
陈宇!
安德烈在想到这个名字的霎那间看到阴云被一道厉闪穿透,在仿佛白昼降临的绮丽景象下,炸雷轰然炸响。
雷声将车内的爵士乐淹没,将所有的悲伤与失落掩埋,也照亮了安德烈左手攥着的左轮手枪那银色的枪身。
安德烈扭过了头,他不再去看车窗外的世界,他看向前方,他看向不断晃动的雨刷,还有前方行驶的车队。
此时,《命运交响曲》奏响了。
……
渡鸦几乎虚脱般的跪在了血红的大地之上,她的脸上满是伤痕和污渍,她的斗篷破烂不堪。
在她的前方,那七张模糊的恐怖巨脸却仍旧不曾消失。
……你赢不了……渡鸦……我们伴随着第一桩罪恶而生……我们以灵魂为食……只要还有生命……我们就是不灭的……渡鸦……你也一样……你拥有的是最棒的赐福……你却选择站在那些最弱小的蝼蚁那边……他们不过是我们的食物……还来得及……渡鸦……加入我们……成为我们……
“绝不!”渡鸦虚弱却又坚决的慢慢重新站起,她恶狠狠地抬头瞪视着自己的哥哥们,“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这里是我的精神领域!只要我不会被毁灭,你们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没有了你们的帮助,三宫也不会快速的进入……”
“你真的太像你的母亲了。渡鸦……她也是那么倔强,但她仍旧是不堪一击的凡人。”低沉粗重却又像是无数人同时咏唱般的声音在渡鸦的身后突然出现。
渡鸦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即便她如今只是自我意识的映射。
三宫。
这声音绝对属于三宫!因为渡鸦还在阿查拉斯神庙时便在屏障薄弱后时常听到三宫的声音。
那声音是只听一遍就绝不会忘却的恐怖回响。
渡鸦慢慢转头,她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再次逐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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