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瑀眼珠涣散地转了转,对上苏锦凝结得仿佛能让人喘不过气的目光,微怔一瞬勉强牵起嘴角勾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竭力抬起头凑在苏锦的耳边沙哑地说:“放心,他不知道我是谁。”
苏锦能在一夜之间想到的,筹谋了多年的顾瑀自然也都考虑到了。
他看到苏锦紧绷的肩膀如释重负地垮了下去,眼中翻涌起无数的愧疚和自责,艰难地抬起手把苏锦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侧颚的碎发轻轻地挽到耳后,低声说:“我知道他信不过,也知道他不打算放过我。”
所以在跟知州交换信息的过程中,顾瑀始终都小心地藏匿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曾露出过半点马脚。
知州只知道傅爷手底下有这么一个存了反心的人,但是无人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包括顾瑀决定动手的时候,也不曾对几人透露过真实想法。
只有被他打发去保护苏锦的霍三和赖老五知道原委。
其余在昨日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人都搞不清楚他的计划,也不清楚流程。
那些人只是记住了他说的话,得手后马上就一刻不停得离开,连夜躲回了乡下老家。
捕捉到苏锦眼中一闪而过的庆幸,顾瑀眼中愧色更深。
他轻到难以察觉的用指腹摩挲着苏锦带着余惊未定的眼角,低低地说:“别担心,我都想好了的。”
他身上其实带了能暂时让人在重伤状态下保持清醒的药,去之前也给自己想好了所有的退路。
如果苏锦没突然出现的话,他昨晚摘了傅爷的脑袋就会吃下那药,然后赶在知州的人抵达之前迅速离开赌坊。
可苏锦出人意料的出现了。
他本就伤重难支,一瞬间的心绪起伏太大突然乱了阵脚。
还不等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捡回几分意识,就被苏锦当机立断来了个打晕拉倒。
等他睁眼,就是现在了。
在场的人听到顾瑀这话都纷纷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
唯独苏锦是个例外。
往日里眉眼间时常都挂着笑的苏锦此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眼角眉梢冻结的都是能深深刺入骨肉深处的冰冷寒意。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瑀,毫无征兆地抬手啪一巴掌抽开顾瑀的手,阴恻恻地说:“哎呦,原来这都是你盘算好了的?”
“说来也是。”
“我早就听闻赌坊里有个深得器重的顾二爷,在里在外都是一把狠手,算无遗策厉害得很,只是不巧,之前一直都是听人说起顾二爷的威风,我自己倒是无缘得见。”
她残忍地甩开顾瑀再度伸过来的手,脸上堆出来的冷笑变戏法似的瞬间散去,字字句句都在半空中化作了刺人的刀子。
“瞧我这点儿见不得人的出息,早先不知道顾二爷的本事,还自作多情的想着怕有人不小心把自己的脑袋玩儿丢了,可谁知道这竟然都是在你的预料之中的。”
“如此说来,这倒是显得我多事儿了。”
顾瑀一向都知道苏锦的嘴厉害。
但是苏锦呛别人自己看热闹,跟自己被摆在了正面直呛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算到了所有的顾瑀没想到苏锦会是这样的反应,猛地一愣下意识的就想去拉苏锦的手。
他软了语调小声说:“阿锦,你别生气,我……”
“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苏锦冷笑着看了顾瑀一眼,果断站起来说:“顾二爷既然是算无遗策,那想来也是用不着我多事儿的。”
“是我不识趣,反倒是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苏锦说完甩手就走,干脆利索到一丝要留的意思都没有。
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的霍三无措地看看苏锦,再紧张地看看好像比自己还措手不及的顾瑀,舌头打结的情况下费力地滚出了一句:“嫂子……嫂子你别生气,瑀哥这不是没事儿吗?你……”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苏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幽幽转头目光深深地看向霍三,口吻古怪地说:“对了,你不说我还险些把这事儿忘了。”
“你也是顾二爷的好帮手啊。”
“要不是你往一个包子上撒了二两的迷药,我哪儿会有机会多事儿?”
霍三怎么也没料到针尖突然对准了自己,哑口无言之下求救似的揪住了赖老五的裤腿儿。
他不敢跟苏锦吵吵,但是赖老五的嗓门大。
说不定嗓门大的讲道理就能稍微占些便宜呢?
被寄予厚望的赖老五相对识趣些,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说啥都是过错,索性脖子一缩就地装死,完完全全无视了霍三求助的眼神。
被认定为顾瑀帮凶的两个人没出息的集体装死。
处境尴尬的吴大夫望天望地望桌上缝隙中不明显的泥,望哪里都可以,就是不去看顾瑀。
屋内的几个人同时哑了嗓,独留一个无处可避的顾瑀眼睁睁地看着苏锦大步朝着门边走去。
眼看着苏锦马上就要拉开门走了。
顾瑀反复张嘴实在是没找到可说的语言,心急之下索性握掌为拳,牙根一咬猛地用力作死似的朝着自己的肩膀就狠狠地砸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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