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女人的哭声为之一顿,村长嚅嗫半天,才怏怏道:“他们……他们向二百里外的驰明城贡税,换取庇护。驰明城在他们村里放了神仙的令牌,也能保他们平安。可是,可是驰明城课税很重,要占年我们每年收获的四成。杏黄村不过是个小小村落,承担不起啊!”
涂尽耸了耸肩道:“人家能承担得,你们为什么承担不得?现在你们还挨着渔获这么丰富的大湖。投靠驰明城,或者被毁灭,自己选吧。”
这选择题简直没有选择的途地。正当老村长满面郁结的时候,拉吉的阿娘怯生生走了过来,向宁小闲下跪道:“女儿有事想对上仙大人说。”
湖神之谜既已解开,大家都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一连串不幸都怪不到拉吉头上,颇感愧疚,对她反倒比平时还要好。宁小闲见到拉吉的时候,村里的几个女孩正围着她叽叽喳喳。拉吉看到救命恩人到来,赶紧正了正脸色,把外人都赶了出去,这才犹豫道:“仙姑说过,若想起什么异常,要跟您直说。”
宁小闲立刻被吸引了:“不错。你想起了什么?”她这一路西行,深知魔鬼都藏身于细节之中,若非处处留意,她怎有命走到这里?
拉吉道:“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异常。我和他……我和坎布相会时,常常坐在我们村东边的悬崖上,眺望四周的景色。崖下的小土坡上,有一大片开得非常艳丽旺盛的苦苦苗。可是,可是我昨天再经过那里,发现苦苦苗全不见了,土坡上只剩下黄土。”
宁小闲奇道:“苦苦苗?这是花还是药草,平时有什么用途?”许多药草在当地俚语中都有别称,光听名字,她可认不出来。
“它没有别的用途,味道也不太好,只在冬天缺粮缺菜时,我们会采苦苦苗来吃,因为它冬天也不凋零。”拉吉咬了咬唇,“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只有那里生长着苦苦苗。说不定那丛苦苦苗只是其他人家采了回去吃,不算……不算什么异常。”
“不。”宁小闲鼓励她,“这消息,很有用呢。可惜苦苦苗都被采光了,我看不到它的本来模样。”哪有那么巧的事,湖神被杀的同时,瘟疫来临,苦苦苗也不见了。一个意外还能用凑巧来解释,一连串意外那就是预谋了。
拉吉低下头,脸红了,玩|弄着自己衣角道:“其实,其实没被采光……前些日子坎布采了几株送给我,我没舍得扔,晒干了放在屋子里。”
宁小闲大喜,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摸了一把,赞道:“拉吉真是好样的!”随后就在她的指点下,从墙角的陶罐里找到了那几株苦苦苗。这植物开着淡紫色的花朵,鲜活时应该很娇艳,难怪坎布会采下这花送给心上人。
山里人做事求实,他是连根一起挖出来的,宁小闲便注意到这苦苦苗的根茎上居然长着黄色的小豆子,摸上去软软的,像是有浆液。拉吉解释道:“我们吃这菜的时候,是连茎带花一起下锅煮。根须上的黄豆子捏破会有黄色的浓液流出来,不管在太阳底下晒多久,或者用水煮多久都不会凝固,气味还很臭,所以我们一般把根须切下扔掉。”
很臭?宁小闲试着挤破了一个黄豆子。顿时,一股子臭气在屋内弥漫起来,闻者无不掩鼻。这气味难闻得好像猫尿的臭味,骚而弥久远。也难怪这苦苦苗只到了冬天无野菜可摘时才会被采来吃,原来一不小心弄破根上的黄豆子,家里人就要被熏坏了。冬天的大山很冷,家家户户都闭门烧柴火,这臭气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飘荡干净。
这东西必然是有用的,只是还不晓得要怎么用。
“好姑娘,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宁小闲笑眯眯地递过去一根乌木发簪,“这是我的信手之作,乌木能祛病延年,上面所附的神通能免除你受到的三次致命伤害。你且收好了。”她沉吟道,“这东西外表不显眼,你且戴在头上自是无妨,只是谁也不要告诉,包括你娘亲和心上人坎布,否则,怕是会给你招来祸事。”
拉吉顿时激动得满面通红,口中道谢不已。这可是仙人所赐的宝贝!
这根乌木发簪是宁小闲在闲暇时的炼手作品,模仿澹台翊那般在上面附了三记神通,可保戴着发簪的人免于三次致命伤害。只是她功力较浅,这根发簪只能免除筑基期以下的攻击伤害,但对拉吉来说,这也完全够用了。
那一日若非她大意之下让猪妖逃走,拉吉也不至于被撞成重伤。现在这小姑娘又给她提供了重要线索,她替这小姑娘治了伤,还得再做一点补偿,才觉得心里稍安。
她宁小闲,不喜欢欠人情。
可惜,拉吉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还不识得人心险恶,也没将宁小闲最后这句警告放在心上。不久之后,神仙赐簪之事虽没流传出去,但出手行抢之人,就是她的心上人坎布!
这却是后话了。
从杏黄村出来,他们径直去了拉吉所指的那一处悬崖。这里的风光显然很不错,从崖上能看到平滑如镜的天湖,和层峦叠嶂的群山。崖下果然有一处小小的土坡,大概原来栽种了苦苦苗,但现在被挖得一干二净,一株都没有落下,土坡已经变成了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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