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思来想去,这事儿八成还得着落在女主人身上。所以今日宁小闲派人来请,他趁着神君大人不在宗内的好时机,火速赶来面见她。无论如何,要请她将大人安抚好了,他们这些做人手下的,真是难啊!
听他一席哭诉,宁小闲噗嗤一笑,这才觉得心头郁气稍出。
原来浑身燥热、寝食难安的不止她一个人。知道他也不好过,她就舒服多了。
打住!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时间宝贵,还是赶紧问吧。
她沉吟一会儿,才对鹤门主道:“自我沉睡之后,发生了多少事?”这般宏观的问题,不宜问青鸾。只有鹤门主这般统筹全局的人,方看得清、说得明。
鹤门主白眉一掀。她这话问得很有技巧,不仅问的隐流,还旁敲了外部的局势。看来这位女主人虽然犹处深闺之中,却已经意识到外头环境的变化,难怪大人中意她。只是,该由他来说,还是由神君大人亲自告诉她比较好呢?
他这里方自犹豫,宁小闲已是微微一笑:“我迟早也会知道。”
说的是。鹤门主斟酌了一下,才道:“您战殒之后,长天大人心头难过,当即出手杀了济世楼的掌门金无患,又将天上居的所有长老都困在了白玉京之内不得脱身,随后,大人令也替您殒命,触怒了中京督务局,又引发一场大战。”
“杀出中京之后,长天大人返回隐流,着手备战。那时我们方知,原来在中京之内,他和阴九幽定下了一份血契。”
宁小闲忍不住轻呼一声:“血契,和阴九幽的?”她跟在长天身边多时,也听闻这种上古契约的强制性,“是因为我?”对于阴九幽,长天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好不容易挣脱出大狱,正该天涯海角地追杀于他,又怎么会无故和他定下血契,九成是为了她。
鹤门主佩服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阴九幽是修行炼魂之术的大拿,无须讳言,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比神君还要高出很多,当日与您战斗时,就看出您的神魂已经破损不堪,难以为继了。因此他们两人订下的契约内容,乃是阴九幽将补魂之术交给长天大人,但作为交换条件,神君大人须在四年之内,斩杀五十万修士!”
她小口张开,惊得合不拢嘴:“五十万!”南赡部洲的北部战场数百年来动荡不安,死去的也不过是二十万修士。如今,阴九幽要长天在四年之内,屠满五十万修士。
不过是为了她,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
五十万修士魂力,相当于五千万凡人魂力,只为换回她一条性命!
她面孔转白,往后重重靠在软榻上,过了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个消息,有气无力道:“说下去。”
“修为到了神境之上,言必信、行必果,所以阴九幽若肯定这份血契,拿出来的补魂之术就是必然可行的了。只是他也防着大人一手,提出神君大人杀满了五十万修士之后,再行为您唤魂。”
她蹙眉道:“唤魂?”
“不错,原本您的神魂虽然补好,但始终会处在沉睡状态,须经过阴九幽的唤魂之术才会醒来。所以长天大人几天前感知到您突然清醒,也是喜出望外。”
她一时怔忡:“是啊,我为何会醒来?”
鹤门长嘿嘿笑道:“神魂之秘谁能说得清楚,恐怕连阴九幽都不敢称自己穷尽了魂魄之谜。您为何自行醒来,这并不重要。最关键的一点便是,神君大人顾虑尽去,此后可以放心大胆地对付阴九幽了。”
她咬唇半天,咬得下唇都发白了,才鼓起勇气问道:“他与阴九幽定的血契,完成了多少?”
哪怕是她醒来了,这笔交易也必须依约如数完成,这是天道所监,半点含糊不得。
鹤门主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四十万了。”
宁小闲闭起眼,好半晌才苦涩道:“战争?”
鹤长老不敢答话,只能苦笑。
五十万人哪!哪怕一动不动地任人砍,五十万颗人头要砍多久才能砍完?她不敢去想。再说这是五十万有道行傍身的修士,不是凡人!即便以长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完成。
要攒齐五十万条修士之命,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只有一个——战争。
只要投入了战场这台绞肉机,有多少条生命也能吞噬干净的。可是以长天的心高气傲,又怎么能容忍为生死大敌阴九幽做这刽子手,被千夫所指,背上世人骂名?
若非为了她,他何至于这样忍气吞声?
那五十万修士,又何其无辜?过去数百年间北方战线上所死去的修士魂力,泰半都被公输昭偷走了。阴九幽从广成宫玉笏峰脱困之后,修为难以提升,于是便想了这样一条妙策阳谋来,令长天不得不到处大开杀戒,他则隐在暗处,偷取战场上的魂力。
这个卑鄙的家伙,将她心爱的男人推到了风头浪尖上,自己却坐收渔利。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她怎能让他如愿!
她将拳头反复捏紧,才道:“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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