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息,他才将狐狸递还给她:“并无异常。”
宁小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这新魂稚嫩而无知,空白如纸,的确就是初生幼狐的魂魄。”涂尽见到她神色,情知有异,“您可是有别的怀疑?”
她指着小狐传音给他道:“这难道不是汨罗?”
“奉天府主?”听她这样一说,涂尽也是吃了一惊,又凝神看了毛球半晌,才郑重其事地摇头,“奉天府主的神魂何等模样,我自是记得的。这只是一头野生的狐狸,决计不可能是他!”
咦,她错怪毛球了?汨罗并未行偷梁换柱之计,亲自潜伏在她身边?
弱萍立在宁小闲身侧,就看她一对乌眸转来转去,显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叹了口气,伸手去抱毛球。可是这小狐已经被她吓破了胆子,一见她伸手就拼命躲闪,口中哀哀叫唤不停,状极惊恐。
她和这小东西相处了大半个月,若说没养出半点感情,那也未免太铁石心肠了,何况于寻找蛮祖残臂一事,这小东西的确是立下了奇功,结果她反而以捏死它为报,此刻想起来心里真有两分愧疚。
不过听着毛球的叫唤声,宁小闲的神色却又微微错愕,随后慢慢凝肃,似是想起什么,抓着弱萍就问:“从你昨晚抱它出霜云殿直到方才,这狐儿可有离开过旁人的视线?”
“离开过旁人的……视线?”弱萍想了想,低声道,“自从上次毛球走丢了,我们就再不敢怠慢它。就算将它抱回来,也有专人看管。”
宁小闲这才松了口气,谁料弱萍接下去道:“不过昨晚抱回去经过锦溪时,毛球挣脱开来,跳到溪边玩了一会儿。”
锦溪就是流进得愿山庄的几条小溪之一,若是她没记错,这溪边多处草木扶疏,阴翳遍布。宁小闲秀眉蹙起:“然后呢?”
弱萍茫然,不知道宁小闲为何一直追问毛球的作息:“我进草丛里将它抱了出来。”
“这当中间隔了多久?”
弱萍想了想:“十几息?”
宁小闲冷冷道:“那一处草比人高,平时人迹罕至?”得愿山庄面积广阔,凡人徒步而行至少要花上三、四天才能逛个遍,她也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走全。
“正是。”弱萍奇道,“大人,您怎么知道?”
宁小闲的脸慢慢胀红了,咬着牙道:“你下去吧。”
弱萍不敢违令,赶紧退开两步再急匆匆离去。转身之前,她依稀听到女主人将银牙磨得嘎吱作响。
呆在神魔狱中的穷奇大乐,在她耳边呱叽呱叽:“女主人,我早说过那小狐狸鬼诈,必定是哪个宗派放进来的奸细,想打探神君大人的秘密……”
“住口!”突得宁小闲一声清叱,炉子吓得下半截话都缩了回去。
宁小闲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才从牙关里挤出了一个名字来。她声音里充满了暴怒,穷奇毫不怀疑,若这名字的主人眼下站在女主人面前,必定会被她一刀劈了:
“汨罗!”
她真是蠢得突破天际了。方才弱萍已经说过,小狐从大殿内被抱离之后,就钻进了锦溪边上的草丛。“锦溪”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仔细回想起来,她的书房岂非就在锦溪边上。
也就是说,毛球第一次失踪后再度出现,也在锦溪旁边!
这条小溪,可是从外头流经得愿山庄的,上游下游都不在庄内。虽说入园和出园的水口都设了重重禁制和阵法,能拦下常人,可是谁能保证,它也能拦下更高阶的修仙者呢?
——比如,渡过了天劫的妖仙。
“好,好!好一个李代桃僵!”宁小闲银牙都快咬碎了,这时身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呜咽。
她回头一看,却是毛球立在风中,簌簌发抖。这园中虽然有阵法调节,温度却维持在春季,此刻又有小风吹拂,颇有两分春寒料峭的意味。这狐儿年幼体弱,就有几分禁受不住了。
宁小闲压了压火气,将它抱了起来。毛球怕她怕得浑身颤栗,瑟缩成一个小球,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和她对视。
这才是正常幼狐的反应。
汨罗何等机警?他这一次帮宁小闲点破了玄机,也知道露出的马脚太长了,再缩不回去,因此果断趁夜逃走,现在早不知道逍遥何处。如今被她抱在手里的,才是那个原装的毛球。
小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宁小闲叹了口气,渡过去一点神力,暖烘烘的感觉当即令它精神一振。
这本不关毛球甚事,是它那无良的前主人搞鬼。
想想她自己,也真是粗心。先前几次抱着“毛球”出殿,怎么就从未发现它根本不畏寒?刚满两个月大的小狐,又怎会能跑能跳呢?虽说是汨罗伪装得太像,可她自己也十足是个睁眼瞎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渡过了天劫,天道自有一番机缘给他。这个时候他不该是闭关参悟吗,为什么偏要跑到得愿山庄来,伪装成一只野狐狸啊?汨罗做事从来指向性明确,这回也绝不是过家家闹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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