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襄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大儿子赵玉茁的怀里,二儿子赵玉璞正跪在面前给他喂水。他看着眼前两个儿子,再也把持不住内心复杂的情感,竟然放声恸哭起来。
两个儿子虽已从噶大富的口中清楚了事情经过,却不知如何劝解父亲,只好陪着父亲落泪。好大一会,赵襄才止住悲声,疲弱无力的问道:“咱这是在哪里?”
两兄弟并没有回答,赵玉茁轻轻扶起他的身体,让他把头倚靠住自己胸膛,使他的目光能看到眼前的景状。
赵襄努力睁大着眼睛,朦胧中城隍爷的塑身映入眼帘,他猛然坐起,而后爬至城隍爷脚下,磕头如鸡啄碎米。
两个儿子也随着父亲给城隍爷磕过头以后,搀住父亲,父亲扔然跪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叨:“城隍爷,弟子虽然一时不捡动了妄念,可实是没做泯灭人性的事情,祈求您念在赵家几辈人虔诚敬奉的份上,还弟子一家公道,弟子将世代感念城隍爷眷顾之恩。”
赵襄祈祷过后,又连连磕头,任凭两个儿子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直至累得精疲力竭,匍匐在地方罢。
赵玉璞把父亲抱到怀里,两兄弟看着伤心欲绝,昏昏欲睡的父亲,只好饮泣吞声,默默流泪。
爷仨是如何来在这城隍庙的?
原来,赵玉茁、赵玉璞两兄弟正在自己与噶大富相邻的那三十亩地里做农活,噶大富却出现在了他兄弟俩面前,手拿着这块土地的地契,把赵家家中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这块地,愚兄虽然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可终是冒了连坐之险方敢领受。事已至此,咱就无须再多说什么。两位贤弟回吧,继续再做,愚兄可不开工钱……”
兄弟两人未等噶大富把话说完,便急忙赶往家去。尚未到家,便看到父亲晕倒在离家门不远的地方。
两兄弟知道父亲要强,肯定不愿落脚到亲戚邻里家里,无奈之下,这才带着父亲投住至坐落在镇东的这个城隍庙里。
天色渐晚,爷仨就在城隍庙里昏昏睡去。
三人睡得正沉,从庙门外走来一人,这人风尘仆仆急走进庙,由于庙内空间狭小,又无烛火,以致他一脚踏在赵玉茁的胸脯上。
赵玉茁忽然睁开眼睛,却不见踏在胸脯上的那只脚,而是看到一个黑影从庙门口闪身而入,自己刚想躲闪,已不见黑影踪迹。
赵玉茁不知黑影是人是鬼,竟然吓哑了声音。干张着嘴说不出话的他,只觉得寒风冷冽,阴气森森,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油然而生。他战栗着身体,强打着精神,在黑暗中极目寻找着那个黑影,可巡视一周也还是没有看到。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以为是幻觉所致,精神随逐渐放松下来。尽管如此,他怕真有来人踩住自己,还是往门口旁边挪动了一下身体,躲开着门口进出的空间。
他刚要睡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悲惨的哭泣声,紧接着,这阵哭声伴随着一股冷冽的寒风进了庙门。
刚放松下来的赵玉茁顿时又紧张起来,他把目光投向那个哭声,注视片刻,隐约中好像看到一位独腿老妇人正跪在城隍爷的脚下,边哭诉边磕头。
只听老妇人哭诉道:“城隍老爷,您可得为民妇做主,民妇有冤情申诉。”
赵玉茁心中纳闷:“真是怪事,这老妇人少了一条腿竟然能独自来向城隍爷诉冤。她不顾黑灯瞎火,行走不便,依然前来诉冤,其冤情定然不小。但不知这位城隍爷能否替她伸冤?”
“下跪民妇,本城隍得到呈报,说你已经来过数次,只因本城隍去地府述职未能顾及,如今已回官邸,你有何冤情尽管道来。”
老妇人说道:“民妇娘家姓姚,嫁给本镇噶姓,生个儿子名叫噶大富。只因前几日民妇亡故,民妇那不孝儿子在成殓我的肉身之前,跪在我的灵柩边说要借我一条腿用,不几日便可奉还,因为民妇爱子心切,寻思着死后能为儿子做件事情也好,便答应了他。
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但不把我的腿还回来,竟然拿着民妇的这条腿去讹诈乡邻赵家,不但使我这个灵魂以独腿的形象陪伴独腿的肉身,还处处遭赵家先人灵魂的责备。
民妇本不愿麻烦城隍老爷,本想着去给逆子托梦,让他把腿还回,并给赵家赔情。谁知道这个逆子不但在卧房门上贴了两张门神画像,就连整个内堂外围也用掺了城隍庙土和朱砂的草木灰给圈了起来,使我无法进到内堂入他梦里。
眼看七数已到,若逆子在不把民妇的腿换回来,恐怕民妇将永远承受独腿之苦了,无奈,民妇又去给住进赵家的萧奎托梦。尽管我在他的梦里对他百般恳求,可他却充耳不闻,无动于衷。被迫之下我便使他噩梦缠身,可是他却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不答应把腿还回。无奈民妇这才来到您城隍老爷面前,祈求您给个公断。”
“你生前对儿子溺爱、纵容,致使他骄横跋扈,危害相里,本就有了劫数,死后借腿更是荒唐,况且不问事由再欠孽债,罚你永失一腿也不为过。如今受害赵家也已经求告到本城隍这里,本城隍还赵家公道的时候你随之受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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