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近杀胡口,宁盛的心中怯意更浓。一直以来他只不过是个走货的小伙计,如今大当家的把他当掌柜使,驮马背上的那些货物,据他的估算也有三四万两银子,一巴掌就交到他的手里。
商队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行走,峡谷两壁怪石嶙峋,凸处覆盖白雪,凹处色泽深沉,再往上是翠绿欲滴的松林在寒风的搜刮下发出呜咽的怪叫,这里是进入杀胡口的必经之路,也是关口了望的观测点。
高耸的城墙上,守卫的兵士远远的看见了来人,相互之间小声嘀咕。
“来商队了?”口气中满是怀疑。
商队越走越近,在兵士的眼中越来越清晰。
“真的啊!真的来商队了!”
商队来到关门前,宁盛壮着胆子在关门前高喊:“我是大明人,这是大明的商队!我们要入关!”
城墙上的兵士大声回应:“大明哪里还有商队在草原?”
宁盛无奈的摊开双手,说:“我是右玉县宁家庄的宁盛,一直在草原做生意,口里很多人都认识我!”
城楼上,兵士相互嬉笑,没人搭理他们。商队停在城门前,无可奈何。
大明和察哈尔人之间并无战事,其实白日里,杀胡口的城门是不关的,但数月没有人出关,和林格尔又匪患严重,守备张广索性下令将城门关了起来。
城楼的兵士赶往守备府禀告:“关口外从草原来了一支商队,说是大明人。”
“口里的商号还有哪家在塞外有商队?半年都没从这里出去人了,莫不是盗匪伪装?”
兵士挠挠头,说:“我看不像,只有三四十人,驮马货物足有六七十匹,堵在城门前面!”
张广稍稍寻思,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说:“正是风口紧关的时候,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不管他们。”
“要将他们赶走吗?”
想到如今占据归化城蛮横的察哈尔人,张广担心惹出事来,说:“不用!”
商队被搁置在城门下,城墙上的士兵嘻嘻哈哈与宁盛斗乐,急的他嗓子直冒烟。若是不借助商队的身份,他根本无法入关,年前就大明下达了命令,严禁土默特部的汉人返明。
从上午等到午后,宁盛在城墙下来回踱步,只要不入关,他的命运就像一只流浪狗。马贼用他,把他当做掌柜,若马贼不用他,是不是还要回到以前的命运?黑山脚下来回穿梭的骑兵让他了解到背后的实力,既有底气又有恐惧。
午后,城楼换班的兵士进了集子里的小酒馆就开始说起这件事。杀胡口本就不大,半个时辰不到就传的沸沸扬扬。
集子东北角的商号德翔魁内,一个年轻伙计快步跑进后院,喊叫:“少东家,听说塞外来了一支商队!”
杀胡口已经半年没有商队出塞了,此时元宵节还没过,京城战乱刚刚过去,大明各家商号基本处于半歇业状态,各家大多只留了些伙计看门,等待时局变化。唯有德翔的少东家柳全像往常一样留在集子里。
德翔魁柳家在右玉县赫赫有名,利用本土的便利,这些年逐渐扩大,但与介休、祁县那些在杀胡口经营多年的大商号比还差的远。柳全的父亲柳老太爷走西口出塞几十年攒起家业,知道其中的难处和风险,只\u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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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c望柳全能考个功名,不用再吃这口风险饭。柳全不喜八股,考了几年一直没能中举,又见惯了官场的如履薄冰并不下于行商,子承父业接手了商号。
听见外面喊声,柳全将手中书合上,说:“柳锐,有什么事慢点说。”柳锐也是柳家族人,晋商选用伙计通常会优先本家。
“听说关门外来了一支商队,但守门的官兵不让进来!”柳锐进门后一边喘气,一边说。
“商队?”
柳锐连连点头。
柳全将手中书放下,眼睛盯向屋檐上挂着的冰溜子,半晌后说:“随我去看看!”
街道上积雪已清理干净,柳全披上一件裘衣,带着柳锐往城墙边走去。
兵士见到见柳全过来,乐呵呵打招呼:“少东家,过来了!”
柳全微笑点头,问:“听说城门外来了支商队?”
“是啊,大人的命令,不准进城,先晾着他们!”
柳全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碎银递过去,说:“我能上城去看看吗?”
两个兵士顺手接过去,乐呵呵的说:“少东家请!”
柳全迈步走上城墙,细细打量城下左右乱窜的宁盛,又问:“他们来了多少时候了?”
“半上午都到了!”
又琢磨了片刻,柳全扭头下城墙直奔守备府去了,他走的脚步很快,身后的柳锐都快跟不上了,一溜小跑。
守备府内。
“你要保他们进关?”张广听见柳全的来意吃了一惊。
柳全微微点头,笑说:“宁盛本是我德翔魁的伙计,年前战乱流落在草原,如今回来也不能让他进不了门啊!”
张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柳全,说:“你没有骗我?你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乱子,可不是花点钱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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