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月,骄阳似火,晴空无云。
五月的那场大雨似乎将上天的雨水都排空了,漠南草原周边又恢复了从前的节奏,深山中兔毛川的水位也连续下降了不少。
到了这个时候,大明山西今年大灾已成定局,山西巡抚张庭拱担心陕西民变在山西重演,提前准备赈灾。大明北境粮价飞涨,米粟的价格已经上涨到近四两银子一石。
自万历年间,大明首辅张居正改制推行的“一条鞭”法弊端始显。
“一条鞭”法即是将每年百姓每年缴纳“田税”和“丁税”都改成白银,免除了百姓从前需要承担的无休止劳役,改由官府拿银雇人执行。但有其利也就有其弊,无论何种政策,平头百姓永远摆脱不了被压榨。
每年秋收时,农民要把收获的粮食卖给商人换取银子上交官府,此时粮商合伙压低粮价,米粟最为廉价。到了次年春天时,农民春苗下地,夏粮遥遥无期很多歉收的农民就需要买粮度日,此时粮价最贵。丰年,农民卖完缴税粮还有余粮可供糊口,粮价波动还不是很明显,如果遭遇灾年,粮商春天合伙抬高粮价,此时断了口粮的人家就要卖儿卖女了。
现在困到的不仅是百姓,连朝廷官府也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大明北境宣大镇、陕西三边连遇旱灾,官府手中只有银子,没有粮食,要想赈灾先要在市面上购粮。但现在粮价飞涨,从前能买两石现在只能买一石了。晋地官府连日召见各地商号东家,向商人求助,但商人岂能白白帮忙?
这一年来,晋地最活跃的商人就是东口八大家了,范永斗抓住机会在边境扩充势力,将宣大镇边军的粮饷、物资购供全拿到手中,又在各地建立分号。
和林格尔北边,托克托草原处于归化城与黄河之间,境内起源于北部森林的大小河流穿过,是难得的好牧场。自旱情加重起,原本是用来囚禁土默特残部的这片草原不断有察哈尔牧民涌入。
涌入的察哈尔牧民轻则占据水草肥美的牧场,重则夺取土默特人的牲畜,巡视的察哈尔人骑兵在一旁虎视眈眈,土默特人敢怒不敢言,默默退向土地贫瘠的和林格尔山区。
摩天岭上的乌兰公主坐卧不安,亲自下山安抚被驱逐的部落牧众。
在草原,养活一个人大致需要二三十头牲畜,牧民游牧的地点需要一直迁徙,变换更好的牧场,才能维持牲畜的生存。和林格尔这种地方根本无法养活众多的默特牧民。
察哈尔牧民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漠南乱窜,寻找拥有水源的牧场,周边草原的变化当然逃不了翟哲的耳目,他下令让萧之言与孟康缩减空间退入山区,避免与察哈尔人发生冲突。连汉寨骑兵也变换了训练方式,担心号角声会引起察哈尔人注意。
托克托草原的牧场几乎完全被抢夺,土默特牧民几乎全部逃入山区,乌兰公主传令召见翟哲。
两山之间草地,山涧缓流的清泉旁,翟哲一路上遇见蒙古包无数,原本活跃的鸟兽都被惊吓到不知躲藏往何处。
在离摩天岭不远地方,翟哲遇见乌力吉一家人,那是他进入草原接触的首个蒙古人。
“翟兄弟,好久没见到你了!”乌力吉大声招呼,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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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摇摆长马鞭驱赶牲畜。他还能记住翟哲,年初合作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对汉人的印象很好。
“乌力吉兄弟!”翟哲惊喜,催动大黑马靠过去。
“你一直在和林格尔的山区吗?怎么再没来草原找我?”乌力吉笑容满面,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完全没被旱灾影响。
“等我空闲下来,一定再去找你喝酒!”翟哲朝他挥手。
“我等着你!”
乌力吉竟然唱起了牧歌,歌声在山间回荡,真是个心里藏装不下忧愁的青年!
摩天岭上,乌兰公主可没有这般心思,她眉头紧蹙,一直等到翟哲上山来。
翟哲像往常一样行大礼拜见,偷眼间看见乌兰公主戴上了自己送的头饰。
眼下的困局让乌兰公主焦头烂额,坐定后说话直奔主题:“我与格日勒图商议了,要迁徙一部分牧民去河套草原!”
翟哲思虑片刻,说:“如此也好,山里养不活这些牲畜!”
乌兰公主仍然忧心忡忡,说:“我担心旱情不知会延续至何时,想让你从大明购置一些粮食过来,确保渡过眼前危机。”
“大明山西也是赤地千里!”翟哲很为难。
“我们有战马,现在也养不好这么多马匹,不如用来换粮食!”
没有足够的牧场,牲畜会掉膘甚至死亡,土默特人的状况和两个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我,我想想办法!”翟哲咬牙,来之前他就有了心理准备,必须要帮助土默特人撑下去,否则前功尽弃。
“土默特人还有多少牧民?”
这是翟哲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他想知道需要购买多少粮食出塞。
“托克托有一万多人,河套草原有一万多人!”乌兰公主贝齿轻咬嘴唇,“但是河套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仅有黄河沿岸的绿洲可供放牧,勉强维持牧民的生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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