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克托草原西侧。
夜幕降临,这里比白天更热闹,四周都是战马嘶鸣。
额哲担心多尔衮连夜逃走,多尔衮则担心额哲会半夜袭营。
中军大营内多尔衮脸色铁青,对面跪着的鄂堪全身上下足有十几道伤口。
“在草原上你也能被伏击?”鄂堪是多尔衮的爱将,他现在恨不得上前狠狠打他几计耳光。
鄂堪咬牙道:“是奴才轻敌了。”
“轻敌、轻敌!这种形势下你还敢轻敌。”多尔衮走下案台,揪鄂堪走出大帐,指点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大意了?若过河后立刻急行军,现在离归化恐怕也不远了。
鄂堪的失败让多尔衮充分认识到大军面临的险境。
夜空下,远处蒙古骑兵的火把行列如同大蛇在蠕动,缠绕在大营周围,让他感觉窒息,恍惚中那仿佛化作一条条绳索绑在自己身上,大金昌盛数十年的国运似乎将要在自己这里终结。
“啊!”多尔衮握拳发出一声嘶吼,奋力脱出幻境。他此次出征率两白旗兵马三万三千人,如今加上鄂堪的损失,已经有四千多女真勇士舍躯在草原。女真一族成丁稀少,纵全族之数亦只有十万披甲。若是他这支大军折损在归化,天聪汗的皇图霸业将成黄粱一梦。那些如绵羊般温顺的汉八旗、蒙古八旗未必会像今天这样听话,这个世界唯有实力才是保证。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多尔衮下令:“召集各营主将!”
一刻钟左右,各营主将汇集大帐,狼狈不堪的鄂堪立在大营门口,凡经过他身前进帐的将领都神态大变,大帐内空气似乎被凝固了。
多尔衮坐在正中的虎皮大座上,目视众人分列左右。
他不说话,没有人敢发问。
“今夜丑时,全军突围向东,除战马兵器盔甲外,抛弃一切辎重。”
帐中诸将无人敢有异议。
多尔衮拔高声调对帐口神色尴尬的鄂堪喊道:“鄂堪,你随我和白甲兵一起断后。”一千白甲兵还有八百多人,那是多尔衮的倚仗。
“喳!”鄂堪神情感动,贝勒给了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前锋营是仅次于白甲兵的精锐,没想到在此次西征中从没在战场堂堂正正打一仗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损失了六七成,这让他像做了噩梦一般。
李立嚅嗫半天鼓起勇气出列问:“我营中牛马牲畜大多都被宰杀……”大军中并不缺少战马,像白甲兵就是一人两马,只是辎重营中马匹最劣,所以才先被屠杀。
“没有马的就只能靠两条腿了!”多尔衮又瞥了他一眼,说:“你跟在我身边吧!”
李立不敢再言。
各将回归后,在黑暗的掩护下,女真军营一片忙碌,士卒戴盔披甲、擦亮兵刃。
下弦月,月光冷清。
空中的月亮似被人切掉了一刀,多尔衮牵马立在大帐前,怎么看怎么别扭。
“该死的月亮,如果来场暴风雨该多好!”多尔衮摇头,暗自嘲笑自己的胆子怎么变小了。
“出发!”
第一匹战马跨出辕门,身后是排列整齐的骑士。
辎重营内,三千多汉人早已感觉到营内的异常,此时见前后营内的女真人都跨马而去,惊慌失措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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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5e10篷内跑出来。
李立全服披挂站在营门口,手持皮鞭怒喝:“军中不可擅自行动,找死吗?”他身后站立一百多女真士卒,目光冷漠。
还有胆大的想上前问个仔细,李立挥动皮鞭劈头盖脸抽过去,骂道:“速速回营。”他身后已有女真人抽出鞘中弯刀,寒光乍现,金属摩擦的声音滞涩。
女真大军分批离营,悄然隐没于黑暗中,他们躲避不了蒙古人的斥候多久。
半个时辰后,多尔衮见四周的蒙古人像炸开的油锅,高擎火把的骑兵四溅,数量盖过空中的繁星。他翻身上马,举起手中长刀,对早已整装待发的士卒高喊:“走!”鄂堪紧贴在他身后。
万骑奔腾。
辎重营前,李立上马跟在大军后侧离去。营内汉人相互依靠,脸上皆是惊恐。像他们这样的人,女真大军每次入关都能掳掠数十万,多尔衮又怎么会在乎。
夏日的晚风中,高擎火把的蒙古骑兵遮天蔽月。
多尔衮率断后骑兵不紧不慢的迈着蹄子,他们也点了火把,但并不密集,以他们这样的行军速度不用担心会因为光线不明马前失蹄。
左中右三方全是蒙古人,他们已近乎被包围了,多尔衮手握刀柄,目不斜视。
三部骑兵尾随女真人十几里地,察哈尔人率先发难。额哲知道如果自己不作出表率,漠南大战将是黄河渡口的重复。从火把的行迹来看,女真大军主力已经远去,留下断后的人马并不多。
两支千人队驰骋上前,距离女真后队五百步左右忽又停下脚步,进进退退,逐步拉近与女真人之间的距离。
两三百步外,黑暗中弓弦声骤起,夜空中密集的长箭如同雨点般落在试探攻击的轻骑兵头上。黑暗中看不真切,额哲只见到前列人马栽倒在地,火把被扔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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