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就在前面!”
杨陆凯在前引路,翟哲身上盔甲披戴整齐。昨日他才收到清虏兵马到达张坝草原的消息,总督府的传令兵到达方山。
雨水洒过的土地很松软,皮靴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不远处的边关和山峦落在眼中好像涂上一层迷雾。道路两边是开坑过的良田,田间三三两两有人在其中忙碌。
“这里去年还是荒草地!”杨陆凯话语中隐有自得之意。他对卢公的尊崇不不仅仅在于战争。
此番清虏大军躁动,宣大镇不像去年那么紧张。也许是卢象升知道皇太极的目标不是大明的宣大镇,也许是去年的胜利给了宣大镇信心,也许是新招募的兵马给了百姓底气,大同和宣府的百姓都没有急于南逃。边镇卫所被划给辎重营的士卒老老实实在军屯劳作,他们错过去年的播种期,致使宣大镇粮食短缺,卢象升花了不少银子补贴军用,今年他绝不愿意再见到这样的局面。
穿过一座小山坡,对面的田间有十几人聚集在一起,身材高大的卢象升在其中尤为显眼。一个南直隶出生的人有这样的身高很少见。
杨陆凯加快脚步走到近处,禀告道:“大人,翟参将带到了!”
“嗯!”卢象升点头,不知对身边的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说了些什么,随后转身大踏步往翟哲的方向走来。
翟哲上前几步,拱手行礼:“参见大人!”他见卢象升一身灰青色破旧的棉袍,脚下的皮靴看磨损痕迹应该也穿了有些年头,皮靴边缘沾满了潮湿的泥土,心中先是惊讶,随后好像某个地方被触动。
“你随我来!”卢象升没有注意他神情。
杨陆凯等亲兵落在后面,见卢象升带翟哲往无人的田地深处行走。他不担心有人会对总督大人不利,卢公的身手不差于军中冲阵的勇士。
翟哲亦步亦趋,跟在卢象升身后。
“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都退过黄河了?”卢象升声音低沉。
“前日收到的消息,都退往河套了,归化城被漠北来的扎萨克图汗占据了。”
卢象升背着双手,“逢勤还留在草原吗?”
“他与蒙古两位大汗在一起,负责统御水军!”翟哲不敢提及汉寨的秘密。
“我宣大镇眼下能出塞的骑兵就你一支,去年清虏入寇宣大时,察哈尔大汗额哲曾经帮过我们,今年投桃报李理所当然!”卢象升面色严峻,其实翟哲也没见过几次卢公面色轻松的时候。
“对草原,你比我熟悉,对蒙古,你也比我熟悉,所以我命你出击,不会限制你出击的方式和时机。从现在开始你的骑兵自由了,无论你想从得胜堡出塞,还是想从宣府长城出塞,或者杀胡口,我对你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协助蒙古两部守住河套草原!”卢象升转过头看向翟哲的目光满是期待,“就像你之前在草原做的那样!宣大镇步卒不便出塞作战,但大明的国土都是你的后盾!”
“末将领命!”翟哲单膝跪地。
“这一仗你若胜了,我会向朝廷给你叙功!”卢象升抬手示意翟哲站起来,语气中有一股萧索之气,说:“我知道,也许你在乎,也许你不在乎!但你一定在乎大明的安危,这一关若是过了,宣大镇再无后顾之忧!”
翟哲的私下里的那些动作,他不是全都清楚,但也不是完全不知晓。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参将,像一头才从丛林中钻出来的野兽,驯服了可成为守卫大明的利器,也可能会成为大明的祸患。他去年之所以容忍翟哲私下招兵买马,运粮出塞,全是为了等这一刻。为帅者当能统御能者,宣大镇能用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有个苗子,他不想自毁长城。
“末将必会为大明效力,死而后已!”翟哲分不清自己说的这句是真是假,或许此刻是真,等回到方山就变成假的了。
“去吧,凡是需要宣府、大同边镇配合的,给我总督府传书!”卢象升拍拍双手,仿佛了放下一桩心思。
“遵命!”翟哲躬身,回首向来时的道路上走去。
卢象升看着他背影,眉头皱起又舒展开,他看不透这个人,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两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大黑马一路疾驰回方山,翟哲立在马厩前轻轻拂动黝黑的鬃毛,沉默半晌后招呼亲兵:“把它送回大同参将府!”
大黑马仿佛能听懂他的话,撅起蹄子爆出一声嘶鸣。
“别叫了,老了就是老了,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可不想让你血溅沙场!”翟哲俯身在大黑马的耳边轻语,他的马厩中还有乌兰留下的枣红马。卢公没有给他配备监军,完全任由他自行施为,这一战必定会惊险万分,他不能出一点差错。
萧之言的斥候营慢慢退回方山,皇太极大军的旗帜覆盖了整个漠南草原。
宣大总督卢象升坚持前次的策略,调集大军驻守宣府长城,其余兵马分守各堡。驻守得胜堡的姜镶最紧张,清虏前两次入寇大明都是攻破了这里入塞,好在驻扎在不远处的翟哲部四千骑兵给了他一点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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