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许都,翟哲微醺回到商号。
凭直觉,他感觉许都这个人不简单,但他对江南之地太陌生了,很多人的关系他不清楚,很多人的背景他也不熟悉,如同瞪眼瞎子一样。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把自己装扮的那么神秘,少露面便会少说错话,少做错事。只往外撒银子总不会惹人嫌。
其实借助卢象升的名气,他一开始结识都是复社魁首张溥和前任老周延儒这般人物,也没人敢随意来寻他的晦气。
回到书房坐定,翟哲命亲兵往厨房要了一碗醒酒汤,喝完等了一刻钟左右才慢慢恢复清醒。
“把王义和季弘叫过来。”
亲兵离去功夫不大,王义与季弘同时来到书房门外。
乌兰一行到了杭州,翟哲才知道永莹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两个孕妇在城郊安静的宅子中好生养胎,季弘来到商盟帮忙。季弘断臂过去三年了,整个人的气质大变,走路步伐沉稳有力,曾经如他惯用的戚刀那般凌冽的气息不见了,双目神气内敛,一截衣袖随风飘飘。
“拜见东家!”
“拜见寨主!”
不同的称呼显示了两人不同的地位。亲兵出身的人特别的称呼表现他们和翟哲与众不同的关系,就如同萧之言和孟康有时候会称呼翟哲小哥。
“我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行事太过不便。朝廷有东厂、西厂和锦衣卫,我在北境主事多年,王义曾经掌管暗营。但自从交到耿竹手上,这件事就停滞了,现在我要重启此事。”
翟哲的目光在这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说:“此事由季弘负责,王义当他的帮手,负责打探消息,探明需要了解人的底细,我会尽量提供银子。”
“遵命!”季弘心中泛出一丝激动,三年了,他终于重入寨主的眼睛。
“从商号着手,先在江南各地留下探子,首先交给你们的任务是查清东阳许都这个人,就当是给你们的考验。”
“是!”季弘和王义领命退去。从现在开始建立探子网络,他们悠闲的日子结束了,这份差事伸缩性极大,做好了如同朝廷的东厂、西厂,权势倾天,做不好就像之前的暗营,变成只能通报消息的信使。
两人一个想证明自己是有用之人,一个想借此抓住更多的权力,都憋着一股劲。
才交代清楚,翟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院子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兵飞一般奔进门,喊叫:“东家,东家,夫人生了!”
“什么!”翟哲像是触电了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外,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你说什么?”根据稳婆所说,乌兰还有十几日才会分娩,所以他才放心来到杭州。
“昨夜二夫人腹痛,子时产出一子,母子俱安。”那亲兵一口说完。
翟哲松了口气,匆忙招呼车夫,“速速套车。”
等他回到城郊的宅子时,天色将晚,西边天空的红云像两军对垒一般,色如鲜血。翟哲看了一眼,感觉有些不舒服,刻意垂头避过目光,冲入院子。永莹正挺着个大肚子指挥仆妇忙前忙后,宅内一片欣喜景象。
“老爷,恭喜!”见到翟哲像一头蛮牛一般冲进来,文莹捂嘴偷笑,屈膝行了个半礼。
翟哲几步走到南厢房门口,看见乌兰正咧着嘴对自己笑,笑容灿烂的如春日的桃花,心中才最终安定下来。
“我这两个儿子出生,我都不在身边!”翟哲自嘲一句,走到床边坐下。一个皮肤皱皱巴巴的婴儿躺在乌兰身边,双眼紧闭。
“这就是我们的儿子!”乌兰说了一句话,微微喘气。
“你好生休息,不要说话。”翟哲伸手轻轻抚弄乌兰的头发,偏头的时候恰巧又看见窗外血色残阳。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叫他天行吧,翟天行!”几乎是脱口而出,翟哲给儿子取好了名字,快的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乌兰微微点头,闭上双眼,靠在松软的枕头中。
翟哲看看儿子,再看看因虚弱又入睡的乌兰。他终于发现,他已经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了,他有了两个妻子,两个儿子,有了那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又见证了卢公的无奈身殒。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大明末年,而他只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若想拯救这个时代,必须要融入这个时代。你想领先一步投机取巧,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窗外形状各异的火烧云落在翟哲眼中有些狰狞。仿佛倒映了他在草原的十年征战,最后沦为镜花水月。
“在这大明朝,没人会在意一个武将。我只知道一个秘密,是这大明朝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秘密。”
十月金秋,宗茂携带大批银两并货物到达杭州,这里是翟哲所有的家当。十几万两银子,只有交给宗茂这样的人手中翟哲才会放心,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忠心,更因为他的傲气。一个傲气的年轻人是不屑贪墨不属于自己的银子。
范伊和天健留在北京城帮忙协调商盟与大盛魁之间的关系。对于范伊,翟哲深觉自己亏欠她许多,从一开始这桩婚姻就是一场交换。先是范永斗想借此与翟家联合,再是范永斗想利用他在蒙古的势力,没想到最后演变成他要借助范家的商号。谁又能从一开始就能看见结局,若范永斗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知当初还会不会如此选择。但范伊作为他的夫人,却是让他最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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