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逆流往上到武昌找到左良玉,往返没有一个月是不可能了,兼途中还有驻守在芜湖的靖南伯黄得功。
联络左良玉之事不是几日能成功的,真正让马士英忌惮的正是翟哲自己。
前脚探知翟哲快马加鞭往南而去,后脚马士英便联系还在淮安的福王朱由菘。若真是宁绍军镇把潞王从杭州送到南京,东林党一拥而上,共呼万岁,这事还真是没法弄了。
淮安在江北,这里可赶不上南京繁华。
一片连绵的青砖庭院对面是绿茵茵的一片稻田,有些农夫赤脚在中弯腰拔除野草。
福王朱由菘靠在堂屋门口的竹椅上,望着院子里的柳树发呆。
一年前,洛阳的福王府被李自成攻破,老福王被流贼扔进锅里煮吃了,他逃到淮安地界,穷困潦倒,惶惶然不可终日,那时候他可住不上这么好的宅子。只能借宿在破庙里,门前荒草丛生,连个救济的人也没有。继任福王之位后,形势稍稍好转,至少吃喝不愁,但他失去了封地,没有了财源,除了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从太监,一直无人前来问津。
没人想到一年之后,他竟然成了继任大统的热门人选。
“怎么还不来!”朱由菘口中嘀咕,身子却难得动。
他庞大的身躯在逃难时曾经瘦下去一点,但现在又恢复原状。崇祯死在北京城,太子下落不明,在朱由菘看来,没人比他更有资格继任大统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从南京城传来的消息扑朔迷离,先是说马上有人来迎接他入南都,但坐等不来,右等不来,让朱由菘有些心发慌了。江南复社士子众多,潞王的呼声越来越大,让朱由菘愤怒又惶恐。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是可能继任皇位的三个人选之一,淮安知府不敢怠慢,他的处境倒是立刻好了很多。但此刻再好的美食入嘴也没滋味,再奢华的房子住进去也睡不好觉。
这天下还有比皇位更人的东西吗!
寝食难安了十几天,鲜衣怒马的锦衣卫簇拥着一个黑须白发,干瘪的像个竹竿似的老人赶到淮安。
“王爷!”那老人一见福王便扑倒在地,痛苦流涕。
见朱由菘瞪着一双鱼鳔眼,认不出来是谁,那老人匍匐在地面,恸声说:“奴婢是凤阳镇镇守太监卢九德。”
“卢公公,请起!”朱由菘立刻上前搀扶,像是见到了大救星。
“圣上蒙难,每思皇恩,奴婢恨不得追随而去。”卢九德还在叙述哀思。
朱由菘只能陪着流了几滴眼泪,卢九德既然来了,必然有重大消息,他心里急,但不好直接问出口。
“国不可一日无君,留都那帮文臣还在为立贤立长争论,难道王爷您不是贤王吗?”卢九德收起哀思,愤慨激辩,说到愤怒处消瘦的身躯抖动个不停,让朱由菘担心别一阵风就把他吹倒了。
“我大明历来以“伦序”为尊,否则何以服天下,东林党人如今被猪油蒙了脑子,我就来为他们做一次把这个主。”卢九德声音尖锐,干瘪的身躯看上去比宽胖的朱由菘更有威势。
“请公公教我!”朱由菘真是恨不得把卢九德拥在怀中。
“我已经联系了凤阳四位总兵,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和高杰,四人皆愿拥王爷为君。”
凤阳镇守太监负责替皇帝监控马士英和驻地的四镇总兵,卢九德做这件事不过是信手拈来。有军镇相助,此事就算已有了八成的把握,剩下的就是如何体面的进入南京了。
“卢公公果然是我大明的忠臣!”朱由菘心花怒放,心中的大石头一半落了地,还有一半要等到坐上那个位置才能落下。
军镇是柄双刃剑,武人跋扈,朱由菘和卢九德都清楚的很。若是让江北大军拥福王入南京,那是最差的局面。不但让文官看不起福王,那些武将也未必受福王控制。
两人细细筹划,商议对策。
卢九德胸有成竹,干笑着说:“王爷不想让江北大军拥您入留都,那些文官更不想。只需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必然有人来迎接王爷入留都。”
“凤阳总督马士英还是脑子清楚的人,在大事上不糊涂,只不过被人多口杂的江南东林复社士子包围住,没有办法而已。杂家在后面推一把,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由菘只在一个劲的点头。先坐上皇位,其余的需等之后再从长计较。
这边才过了两天,马士英的使者紧跟着来到了淮安,卢九德把四镇总兵签署效忠的文书让来使带回南京。
白幡在晚春的暖风中飘荡,南京城被一片悲伤的气息笼罩。但若是细看,才能发现留都中大街小巷,深宫庭院中,众人都像好斗的公鸡般,伸长着脖子,一有意见不合,便会破口大骂,争辩的死去活来。
从听说北京城陷落,崇祯吊死在煤山,到现在二十多天已经过去了。南京城内还在争论不休,潞王的呼声越来越高,史可法也改了原来的主意,走入钱谦益同一阵线,主张推潞王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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