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天空中一片漆黑。潞州城头的光线昏暗,这里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唯有寻常的表象下才能隐藏不寻常的筹划。
城中心,火把照亮了残败的街道。为了修补被清兵炮火轰击毁坏的城墙,潞州城内的房子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
“诸位统领,我们因为共同的愿望聚集在一起。现在我们又要因生存而分离。无论我们到了哪里,无论我们是生是死,请诸位莫要忘了我们因何而聚,因何而散。誓抗清虏,虽死不惜。”
金小鼎一番陈词,慷慨激扬,他是义军的顺天倡义大元帅,名字听起来极有气势,其实不过是大将军帐下一小卒。
“誓抗清虏,虽死不息”
郝阳友举起鬼头刀回应,一个院子里三十多人,像被逼到绝境的狼群一样哀鸣。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诸位好自为之,一定要活下去”金小鼎用手中细剑轻轻撞击郝阳友的鬼头刀。
清脆的声响,犹如玉碎。
郝阳友不是他顺从的部下,此番分离后,他在往晋南的义军中将说一不二。他让郝阳友去当到吴三桂的靶子,但他并不希望郝阳友真的被追到绝境,因为他们是同伴,因为他们并肩作战过。
“出发吧”
火把依次离开知府衙门大院。
空中突然掉下了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粒,反射着火把通红的光芒。
“下雪了啊”金小鼎伸出手,如芝麻粒大的碎雪落在他的手掌心,他拍拍手,雪粒太小,还没等掉落下便在他掌心化作一滩清水。
细剑刺破雪幕,他低吼一声:“突围”
潞州城内各部兵马如融化的铁流在寻找突破的缺口。东门率先打开,郝阳友第一个跨出去。
“冲啊”
衣衫褴褛的义军扑向东面巨大的阴影,那里有树木丛林,有悬崖峭壁,还有无数条只有他们才清楚通往何处的小径。
金小鼎按剑站在西门门口,后面汹涌的人群快要贴近他的脊梁。
“郝头领都突出了”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
坚持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金小鼎下令:“打开城门,随我突围。”
城门轰然打开,义军本奔腾的流水冲向深不可测的黑暗。
东城先传来厮杀声,那是通往太行山的道路,吴三桂不会轻易纵虎归山,在那边的几个路口都留有兵马据守。
两刻钟左右,清兵大营的火把一片片点亮,骑兵拉住嘶鸣的战马,迅速的登上马背。
义军从东城突出不到一刻钟,吴三桂得到消息。今夜寒冷,他烫了一壶酒喝完,还没等钻入棉被中休息,巡逻的游击将军飞马来中军通报。
“明军突围了,明军要逃”
吴三桂大踏步走到门口,手碰到大帐的门口又缩了回去,转身回到大帐中取了一件狐皮裘衣披在身上。
他走出大帐,三四个参将、游击被亲兵拦在外面。东方火把通明,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飞速的移动。义军的突围就是逃跑,无组织无纪律,只要能逃入山里,他们就捡回了一条命。
“下雪了啊”吴三桂看见火把上方浓厚的雾气,沉稳下令:“你们几个迅速调集本营兵马追击,决不能让那些人逃进太行山,要不然这个冬天有你们的罪受。”
没有人愿意在滴水成冰的天气中攀爬太行山险峻的山峰,有可能在山里跑一天,他们连个流贼的脚印也见不着。
“报”远处又有骑兵冲过来,“西城门也有明军突围”
吴三桂转过方向,西门的火把要比东门稀疏的多,他站在十几里外听不见那边的动静,但看火把的数量估计人马没有从东城冲出去的多。
“报南门外有明军突围”
“报,北门外也有明军突围”
潞州城四门如封闭的炉子炸开的四个缺口,唯有东边的那个口最大。
出兵不急一时,吴三桂登高远眺,查看军情。十几里外的潞州城像是被炸开的火坛,无数条火蛇在向外游动。东门的义军气势最为旺盛,西门次之,南北两门只有些稀疏的火把。
他思虑片刻,下令:“命北营和东营阻击东门的明军,西营的兵马守住路口,其余儿郎随我攻城”
只有太行山才能是义军的藏身之所,否则这些流贼无论逃到哪里也逃不掉他关宁铁骑的追击。他不知道城内义军是有意识的突围还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当下趁乱取下潞州城才是最关键的事。
天气寒冷,多数清兵本已歇息,接到命令后迅速换甲、列队,最快的也要超过一刻钟才能出营。
铁骑撞击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轰动声。关宁铁骑的最快整队,顶着细小的飞雪粒杀向潞州城东。这正是金小鼎最担心的东西,无论是东城门还是西城门,只要被这种骑兵,突围十有八九会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潞州城周边的黑暗中传来厮杀声渐渐密集。
“哐哐哐”
“嘭嘭嘭”
“轰轰轰“
西城外传来巨大的的轰鸣声,几千人在清兵西营门外敲锣打鼓,胡乱放鸟铳和炸药。响声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从远处看上去像义军正在攻打西营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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