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不那么可靠”
阿穆尔的眼神很睿智,但其中有畏惧。
今日的事情只怕很难善了,他要找机会脱身。他可以不去向清廷告密,但他不能陪着额哲一起疯。据他所知,即使是察哈尔,已有很多人不愿意再走上对抗清廷的战场。
不是额哲不如林丹汗,而是蒙古的大汗向皇太极屈膝后,他已经失去了蒙古大汗的尊严。黄金家族的子孙不再被长生天的眷顾。
“我当然知道汉人狡诈”额哲哂笑,“但是汉人从来不会在草原立足”
“大汗以为汉人能挡住满人的步伐吗?”阿穆尔口于舌燥,自己说服不了大汗。额哲的情绪正在顶点,看来主意已定,现在他只想脱身。
“加上我,应该可以”额哲站起来,走到阿穆尔面前,低头俯视这个老者,满嘴酒气喷在阿穆尔的脸上,“我听说多尔衮正在漠东征蒙古人入关,说明满人的力量已经相当虚弱,也许他还会征召土默特人,也许他会征召我们
“大汗想好了?”阿穆尔有气无力。
额哲点头。
阿穆尔不再劝阻,问:“大汗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漠东人的装备不再像从前那样简陋,大汗若是举事,要先攻占哪里?”
“入关”额哲回答于脆,“张家口”
阿穆尔心中悲凉,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虽然在朵颜草原,也一直心系察哈尔,如果大汗真的拿定主意,举事那日,阿穆尔必定相随”
额哲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道:“你曾是我父汗身边得力助手,当年察哈尔困境时有许多人离我而去,你是唯一还记得察哈尔的人,若没有你的帮助,我只怕早败给女真人了。我相信你,如相信我的手臂”
“大汗英明,在下愧不敢当”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隔着帐篷的大门禀告:“乌力罕回来了”
额哲朝站立一侧的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人出门,片刻之后,领着王义走进来。
王义走进气氛诡异的大帐,先朝额哲行礼,“拜见大汗”随后视线转向阿穆尔。
汉人的使者
阿穆尔看出来来人的身份,拱手问:“晋王可好?”他与翟哲有旧,现在他只想让额哲相信他,所以故意开口套近乎。
王义不认识他,见他开口就问晋王,想来是翟哲曾经在草原的旧相识,还礼道:“还好”
“王使且坐”额哲不招呼王义吃饭,也不给他酒水,道:“我已决定与晋王结盟,在草原起兵,但是察哈尔兵甲缺乏,希望晋王能施以援手。”
王义大喜,道:“大汗英明,
阿穆尔在一边撇着嘴,表情比哭还难看。
“大汗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晋王其实早有计划”王义说出原以为自己此行无法吐露的言语,“晋王的意思,大汗起兵后不要着急与清虏对战,而是率部退往河套,打通入陕西的道路,晋王愿以兵甲换草原的骏马”
额哲皱起眉头
阿穆尔色变,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义说话如滔滔江水,道:“清廷兵马被牵制在江淮和中原,陕西防备空虚,大汗取下归化,以河套草原为缓冲,可从榆林卫如陕西,晋王会派人在陕西接应。”他是陕西人,忠贞营中有许多陕西人。
“陕西?那可是个穷地方”额哲口中犹疑不定。他不信任汉人,也不愿听汉人的安排。他想以蒙古的大汗振臂一呼,草原诸部有谁敢不从。
王义道:“只有打通陕西道路,晋王才能把盔甲送到大汗手中”
阿穆尔不想听二人的细议,悄然退到一侧。
也许草原的天真要变了,但他是真的老了。
“晋王能给我什么?”额哲拖长声调问。
“一万骑兵的佩刀、盔甲和弓箭,每年再给大汗十万石粟米”
“两万骑兵的装备”额哲伸出两个手指头。他有三万的骑兵,只有几千副盔甲。此时不狠狠宰一刀,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王义苦笑,道:“晋王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兵甲,后续的东西可通过马市置换。”
额哲转过头看阿穆尔,问:“你看如何?”
阿穆尔被逼不过,站出来道:“取归化,入陕西是上策大汗应与晋王联手,而不应该被分割在两地各自为战。
大明的晋王还是如年轻时那般精明,草原无人有他那般长远的眼光。
他很悲伤,近年来,满人英才辈出。汉人经过鲜血的洗礼后,又有浴火重生的态势。唯有蒙人,曾经的辉煌已是昨日黄花。
阿穆尔这么一解释,额哲也明白了翟哲的意图。
“好”额哲指着桌子上的酒菜,道:“王使且将就一下,我现在有事要办”
他看向阿穆尔,道:“你跟我来”
王义脑中一片混沌,目送两人走出大帐。他很饿了,这里有酒有肉,先填饱肚子,再看额哲的葫芦里还有什么药没有倒出来。
外面的歌舞声很热烈。
阿穆尔跟在额哲身后,燃烧的木头散发着熏人的气息,牧民们见到大汗爆发出更大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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