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离广西太远。
翟哲从奏折上知晓的事情,至少发生在半个月前。但在郑氏表示悔悟后,广西之乱的结局已经注定,后面要看许义阳能不能把这件事办得漂亮,从而一劳永逸。
冬日来临。
近一个多月来,江北的府兵和壮丁渡过长江返回江南。李志安和元启洲率兵返回扬州府,逢勤率其余兵马驻守在高邮州附近,江淮的战事渐渐趋于平息。
摄政王府的北园卧室中坐了两个人,屋内没有想其他江南望族那般生炭火,屋里和屋外一样寒冷。
床头摆放了一晚热气腾腾的姜汤。
前日气温骤降,一直自诩身体强壮翟哲染上风寒,今日的咳嗽已经稍好,头脑还有些晕晕沉沉。
一大叠奏折摆放在床头,高慧君一本本照本宣科。
天下人似乎都进入了过冬季节,只有陕西还在发生战事。左若军应该很艰苦,但左若从未在奏折向他诉苦。
高慧君说话带有陕西口音,好在山陕口音相近,翟哲能听明白。
连续念了三封奏折,高慧君伸手摸了摸如雪般洁白的瓷碗,柔声道:“王爷,姜汤凉了,再放一会便没有驱寒的功效了。”
“拿过来”
高慧君端起姜汤走到床前。
翟哲伸手接过,一口气“咕咕”喝于净,火辣辣的味道从咽喉流下,一股热浪从身体深处散发出来,似把每一个毛孔都刺激的张开。
高慧君伸出双手接过来空碗放在一边的案桌上,又取了一块柔软的棉布过来,想擦翟哲嘴边的残汁。
翟哲拿过棉布,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感觉,那让他觉的自己好像已经七老八十了。他还没有老,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接着念”
高慧君如受惊的兔子缩回手来,拿起一本奏折展开,继续用柔和的声音读出来。
这封奏折是户部郎中范永斗所写,他先夸赞了朝廷加征矿税和商税的成效,然后讲述大明各地工坊发展规模不断增大,如杭州和南京的兵器工坊、苏州棉纺工坊、太平府的炼钢工坊,等等,请朝廷加征工税。
翟哲听完后,捂嘴轻微的咳嗽了几声,道:“不许”
高慧君把奏折平放在桌子上,举皓腕,笔尖颤抖写下两个字:“不许”她字体娟秀,形如亭亭玉立的江南女子
这封批复的奏折会流传到几位尚书手中,那些人很快会知道她在为摄政王理事。
感谢高夫人在有上顿没下顿的流浪途中教会她读书写字,不然,她怎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摄政王身体有恙,仍然不能放下朝政。但翟哲此次没有让翟天健陪侍,没有让夫人范伊帮忙,选了侍妾高慧君协助管理朝政。
高慧君像她的姑姑高夫人,性格柔和,没有控制欲也没有控制能力,又是生了个女儿,在朝廷中没有任何亲近的
选她不会给翟哲带来任何心理压力。
但消息传播到外面产生的效果让他始料未及。摄政王有一妻二妾,两位都已是半老徐娘了,唯有高慧君年轻活力,立刻有人猜测高氏在王府是否很得宠。
翟哲不知外界说法,六七天后,他身体渐渐康复,重新回到书房中处理朝政。
来自陕西的奏折很少,每封奏折都是十分简短,如“某月某日在某地与虏大战,斩首若于,又如某城失守,将士损失若于。”那些奏折上,摆列最多的是冰冷的数字,或许在左若眼里,那些阵亡的士卒就是那些数字吧。
今日,左若又来了一份奏折,翟哲命侍从挑选送过来。打开后,他看见只有寥寥数行字:“……近日天寒地冻,战事稍缓,但将士冻死伤者众,……”
翟哲鼻腔中发出粗重的呼吸,短暂的平静后,他把奏折狠狠的仍在地上,传令:“召宗茂、柳全”
侍从还是首次见摄政王如此大怒,慌慌张张往外传达命令,王府侍卫骑马跑向宗茂和柳全的府邸。
冬日无事,宗茂和柳全都在府中,接到召令从匆匆忙忙赶来。
柳全先到。
他走进书房时,翟哲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给他指了指扔在面前的奏折。
柳全拾起来,看完后脸色变得比外面屋脊上的雪还要白。
翟哲斥责道:“陕西军情形特殊,我已经有多交代,哪怕是在川地采购,也一定要把粮饷送过去,你是不是在南京数钱数糊涂了。”
柳全跪地垂头,道:“我今年共推行了近百次商队入陕,但陇西路马贼横行,十月之后,清虏常派骑兵搜捕,商路中断了。”
“然后呢,然后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翟哲声音冰冷,“宗茂知不知道?”
门外传来脚步声,侍从在门口传话:“宗尚书求见。”
柳全咬咬牙,道:“宗尚书不知道。小人一直在与川商沟通,希望他们能继续往陕西贩运物资。”
翟哲今日心情非常差,毫不留情的呵斥道:“朝廷与陕西被四川隔绝,河南还被清虏控制,所以我才要让商队贩运,你就是这样替我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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