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和国子都走上来数落疤瘌五,说他是个事儿婆婆。郎队已经走近,疤瘌五还想跟他陈情,被郎队宽大的手掌掴在脸上,嘹亮结实,立刻灭掉了余威,只委屈地仰着头,似乎在等下一个嘴巴。
郎队没有什么思想工作可做,果断地命令:“都干活去!”
整个工区都没了人声,只听到网子在手里被穿、缝得,紧凑地连成一片。二中那边的机杼声也似乎突然规律起来,哗啷哗啷地给我们伴奏着。
已经完活的那些人,也都拿起完工的活计,装模做样地纠偏,个个弄得行家里手一般。
“这么干,你他妈到明天早上也整不完啊!”林子在整型那边立着,估计又在数落疤瘌五了。
我扭脸对柱子说:“利落点吧,一会儿林子过来又是事儿。”
我看一遍大家,说:“老三哥也得加紧啦,还有关之洲。”
门三太嬉笑道:“三太我要是没有这身疥,时不时得伺候它们两把,早高举红旗凯歌高唱啦。”
“关,关!”猴子在门三太面前摆老腔,门三太嘻嘻一笑。
那边缝花线的胖子喊:“林哥,我暖气边上缝去啦?这头太冷啦。”
林子挥了挥手,胖子拎着几个网笼遛鸟似的晃悠过来,到我们身后,踢了病号二神经一脚:“边上去!”
胖子一边噌噌地缝,一边跟门三太打岔:“老三哥,玩得转吗?”
“这棍儿啦管儿了眼儿了的,你三哥不是本行嘛。”门三太笑道。
门三太瘦骨嶙峋的,声音也刀削似的尖利,刺得人耳膜发痒。
“我看你是英雄落魄啦,上次还弄小女,这次咋改老太婆了?”胖子责怪道。
“瘸驴配破磨,三哥不是老掉牙了嘛。”
“人家老牛还吃嫩草哪。”
突然,胖子在厕所高喊起来:“疤瘌五下去啦,跳楼啦!”
连二中那边带我们这里,都混乱起来,我们几个离得近的不等吩咐,都蹦起来往厕所那边跑。胖子迎出来喊:“下楼啊,上这里管屁?”
我们掉头时,林子等人已经冲下楼去,好多人挤到窗口,乱哄哄的。
郎队从管教室出来,骂骂咧咧地跟下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雪来,在工区灯光的映照下,亮闪闪地飞了满眼。
林子他们已经把疤瘌五搭起,在雪中走过来,一边招呼:“其他人都上楼,我们几个跟郎队去小医院。”
二龙笑道:“咋没摔死哪。”
郎队冲楼上喊:“杭天龙,把人看好啦,先点一遍名,这里有六个,连跳楼那个有六个!”
楼下陆续上来几个人,胖子一出楼口就冲二龙笑:“龙哥,疤瘌五这傻货,到厕所还不服气呢,我一撇子上去,当时就顺把了,一回头工夫,逼的溜窗户外头去了。操
“不是你给扔出去的吧?”二龙笑道。
“我倒想哪!没容我工夫啊。”
“大头朝下?”
“没有,手还扒着窗台呢,我一过去,他才叫一声,松了手,那货根本就是玩票。”
二龙笑笑,没说话,转而招呼我们集合:“陈威点个名吧,趁乱再跑俩,郎大乱这官儿就甭当了,点点,走了六个。”二龙说着,往厕所那边去了:“撒泡尿,别忘了数我啊。”
本来可以早些收工的,给“跳楼事件”一耽搁,又渗到11点多。
回了号筒,林子他们屋的组员都被赶了出来,蒋顺治跑我这里妥清闲,说杂役们开会呢。甭问,是为疤瘌五的事呗。
没多长时间,二龙就回来了,华子跟了进来。华子冷笑道:“老三也是吓坏了,生怕连累他,还是林子猛:‘不行我一个人担’!担不担的先不说,听着叫人心里舒坦。”
二龙笑道:“谁也不用担,郎大乱全办理了,不信你瞧着。”
“就是,要不以后谁给他们卖命?”华子接着说:“刚才在医院,郎队就给疤瘌五打了预防针了,问他明天狱政的问起来咋说?疤瘌五也识相,当时就说了:我不给队里找麻烦,我就说离了婚,大年根底下的,心窄。”
二龙说:“疤瘌五也是只有这一条出路啦——混,混不起来;门子,又没有;票子也盯不动。这就对啦,先医院里躺俩月再说,出来看他咋玩了,能跟队里搞顺了,混个俏点儿的活儿摸摸,也不错。”
“那他就更不敢跟狱政的瞎说了。”华子学着一副可怜相道:“青天大老爷,他们打我啊,我受不了,不死也没法活啦——将来怎么再回队混?”
二龙无所谓地说:“跳个小二楼,也叫个事?我们四监有过跳练钢炉的,那是真逼急了,不想活了……睡觉吧。”
“睡。”华子抄起桌上一个橘子,出去了。
转天朴主任一上班,就把林子他们叫去开会,好长时间才出来,都一脸轻松的样子。
几天下来,工区里没人再把“跳楼事件”当主题议论了,周携就事论事地黑了几天嘴,说自己要玩就玩更大的,摔折个腿算什么?后来自己也说腻了,放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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