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逐渐受喜爱起来,因为检验工作很负责,而且只要赶发货,大家一熬夜,林子他们几个先回去时,都是他留下来督阵,跟弟兄们无甘共苦。这样,就先在主任那里得了不低的印象分。
老三没有门子,完全靠心机混,做事也用心卖力,而且在从豆子到网子的变革时期把握好了机会,借着林子的东风飚升了上去。华子虽然不忿,也奈何他不得,二龙只是明里暗里地开老三的玩笑,鄙夷他、鼓励他,不知哪句真哪句假,老三只是陪个大牙嘿嘿地笑。
老三经常要表白的,就是他的“残疾”。“官儿”来巡查时,偶尔跟他聊几句,他就看好时机,说道:“我没有别的本事,就是靠实干,既然来改造了,这堆儿这块儿就搁这里啦。您看我表面壮成牛了,其实我是一残疾啊。”
“喝,你残疾哪啦?不瘸不拐的。”当官儿的问了。
老三一摸大腿根儿,道:“这里,早该手术了,在外面大夫都催我好几次了,现在这里是一面包似的大肉疙瘩,动不动就疼一阵。”
“什么毛病呢?”
“咳,年轻时候瞎惹惹,让人捅了一刀,缝合得不理想,后来肌肉开放啦。轻伤不下火线,现在队里这么重视生产,我能拿病说事吗?”老三真诚地说着。
官儿,不论是谁,都赞许地点点头,心里记下了。
在经济上,老三跟那几个杂役掺乎不上,好象没看他怎么接见过,小佬说:老三一般两三个月家里来一次人,一次送二三百块钱进来。老三早离了婚,外面还有个十六七的儿子,判给他了,现在暂时跟他前妻过着。
老三我们两个,还是打着丰子的幌子,混得每天笑脸相迎。而且我也看那老三是个有前途的人,多亲近至少无害吧。
可恶的还是那个小老头,这老家伙脸面全不需要,吃饭时端个饭盆满工区乱溜,跟那个叫兄弟,管这个叫师傅的:“哗,弟弟料够足的啊,看哥哥这盆里,除了白菜还是白菜。”
有那脸薄的,比如邵林,就让他:“六哥来截肠子?”
小老头笑容灿烂地受了,嘴里还要得便宜卖乖:“还是弟弟疼哥哥,以后看哥哥表现啊,有事说话。”
这“六哥”还真不爽言,有时邵林穿网子的白条弄废了一根,找到库房去,很快就领了一棵回来,还不用记帐,这些小辅料本来就打着伤耗来的。但周携去就不灵啦,一会儿就听库房里热闹起来,周携叫道:“别人领得,我咋就不能领?”
“你还别咬边儿,库房是随便进的吗,叫你们组长来,我得走手续,都照你这么乱来,不乱套了吗?”小老头振振有辞,还句句在理。
周携恨恨地出来,嘴里骂着“狗眼看人低”,一边央我去给他登记。
小老头跟我说:“这个白条的耗损率定得是百分之点五,你们一个组一天只能多领6根,多了就要扣钱。”
我说:“咋规定的咋办呗。”
以后我每天都多领出6根白条来,用不了就存着,给弟兄们接短用。小老头很快就嗅到了味道,又规定必须拿弄坏的白条换新料,而且这个规定针对了每道工序,很多人都骂他混蛋,骂他狗腿子。
本来这里没有王老三的事儿,可他也跟着大伙一块骂,骂得似乎更激情投入,而且给宫景起了个新外号叫“糜*烂”,不知道小老头哪里得罪过他。
老三说:“我瞅这种狗就来气,当初他算个叔叔呀,想给我东西我都嫌他脏!天天不就捡我烟屁嘛,现在好,得了点势,马上就开始掐巴人了!瞧他那把脸儿,嘬口烟都带穷相,又穷又酸!”
老三和小老头都是攀着林子这棵大树爬上架的,还有那个胖子,将来也肯定要给安排个“位置”。我慢慢看出,林子用人,用的是一个“忠”字,倒不贪图什么特别的实惠。象华子之于我,就显得被动,没办法跟我来盛气凌人那一套,时间久了,只能屈尊以“弟兄”相向。
总之,除了脑力和体力,经济是一个重要因素,如果老三和小老头的帐户上盆满钵平的,可能又是另一种活法了。
老三的“外围”,打得也比较好,跟几个组长的小劳作以及那些混得有几分脸的老犯,几乎不往摩擦路线上挨,小矛盾弄个嘻嘻哈哈,显得他还蛮有风度,但冷眼看他脸色,也恨恨的、自觉忍辱的样子。
“兵兵,这个地方,自己看看,跑单针了吧?别说三哥鸡蛋里挑骨头吧?”他先让你自己看清了。
赵兵“耶”一声,敷衍道:“就一针,谁也保不住啊?”
“还跟三哥嘴硬?放别人我肯定让他拆了重缝,得了,谁让三哥爱你哪,我给你修修吧,下回注意啊!”说得赵兵欢喜地回去了。
“胖子,看看,看看,花线又松了,你胳膊根比我肌肉开放那大腿还粗,一个花线楞抻不紧?要是哪天三哥把你惹了,你拿花线勒我脖子肯定不这么惜力。”
胖子大声嚷嚷:“嗨,兄弟能那样吗?我疼三哥还来不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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