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玄渊抱着怀中沉睡的人儿坐着马车先行回了王府。
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轻手拨开她散落在腮边的细碎发丝,见她睡着时那副分外乖巧柔和的模样,他心里竟然软的一塌糊涂。
一路上都小心谨慎的抱着自己怀中的人,生怕马车颠簸将人给摔在地上。
已是深夜,车内漆黑一片,寂寥无声。
下了马车,祁玄渊抱着人径直往菡萱院走去。
“王爷。”院内一群婢女有些惶恐不安,弯着腰行礼。
习怀见状连忙先他一步上前将房门打开,恭恭敬敬跟在他的身后进屋。
祁玄渊轻轻将她放置在床上,替她褪下马靴。
“王爷,还是奴婢来吧。”见他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习怀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
男子默不作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她多次挪着步子上前想帮忙竟也无处插手。
“命厨房备一壶醒酒汤随时候着,再去打些热水来给她擦擦。”祁玄渊又替她捻好了被角,直起身来放下青色帷幔。
“是。”习怀长舒一口气如同解脱般,快步往外面走去。
室内一片寂静,淡淡的栀子熏香,帷幔内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祁玄渊转身欲离开,余光瞥见一幅画,脚步忽然间顿住。
他抬腿缓缓往墙面走去,站定在画卷下,蓦地嘴角微弯,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画卷上画的正是自己,仅画了一张脸,模样十分逼真,竟与铜镜中的自己别无二致。
此般手法世间也仅见过一人而已,寻常人作画讲究传神,神似而形不似,而她所画神形俱佳。
这等奇思异想的作画手法她究竟是如何想到的?又是师从何人?
祁玄渊隔着帷幔若有所思的望向床上那一抹纤瘦的身躯,她身上似乎有太多的迷......
仔细端详良久,心中对这幅画愈发喜爱,他缓缓伸手将那幅画取了下来,仔细卷好,拿着走出了门去。
“王爷。”习怀领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用物迎面走来,疑惑的瞥了几眼他手上的画卷。
祁玄渊微微颔首,错身而过,“若是醒来了便喂她喝碗醒酒汤。”
“是。”习怀若有所思地走进屋内,像是验证自己想法般的看了看墙头。
果然,空空如也。
那幅画是粗使丫头打扫院子时不经意间发现的,她见那幅画好看便留了下来,自作主张将其裱在了墙上。
叶姑娘平日里在屋子里捱不住,自己估摸着她应该是还没有发现这幅画,现下被王爷拿去的倒也不碍事。
“将东西放下便出去吧,有我伺候姑娘。”
“是。”两个小婢女将水盆帕子放在桌面,俯身退了出去。
习怀卷上床幔,拿着浸了温水的软帕轻柔擦拭着叶浅的身子。
......
夜间,叶浅热的满头大汗,迷糊糊地醒过来,脑袋还隐隐作痛。
她低声嘤咛一声,踢开被子,扶着头挣扎着起身。
睡在一旁木塌上的习怀立马醒了过来,自从当丫鬟起,她睡眠便一直浅,耳朵也格外灵敏。
她起身趿拉着绣鞋点了一盏灯,屋内亮堂些许,出门去小厨房端来了温着的醒酒汤。
“叶姑娘,喝些醒酒汤会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习怀弯腰掀开床幔,端着碗勺递了进去。
叶浅接过来,摁住勺子一口灌了下去,“咳咳咳......”
“慢些,这醒酒汤酸酸辣辣的太冲,容易呛着喉咙。”习怀轻轻拍抚着叶浅的背。
“我怎么回来的?”叶浅呛得双眼通红,眼尾坠着颗晶莹小泪珠。
她记得自己在斗山园林,而后又上树赏月,至于之后的场景是完全没有了印象。
“是王爷抱着姑娘回府的。”习怀起身走到桌边倒着一杯清茶。
“祁玄渊?”叶浅摇了摇头,看来是真喝醉了,只记得他阻止自己喝酒,他将自己送回来的事倒全然忘记。
“是啊,王爷亲自伺候姑娘躺下的。”习怀递过茶去,一脸了然的笑着。
叶浅皱了皱眉头,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又低头看了看完整的衣裙,怎么都觉得别扭。
她伸手接过茶盏漱了漱口,放在一旁案桌上。
“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课。”
“嗯。”叶浅拉过被子一角,盖在腹部,闭上了眼睛。
习怀轻轻将灯吹灭,屋内又陷入一片黑暗,她摸索着走近木塌,缓缓躺了下来。
府内一盏盏红灯笼与天空中的圆亮明月交相辉印,发出耀眼的光芒。
祁玄渊拿着画回到明嵩院,从书架最上方抽出一个长长的木盒,打开将里面的画卷拿了出来。
他将两幅画卷同时铺陈在书桌上,拿过烛灯俯下身仔细端详着,眉头越拧越深,眼底一片晦暗。
这两幅画无论从笔锋还是风格来看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超凡的逼真手法,除了......
祁玄渊来回抚摸着那副天宫鹊鹤图右下端的署名——水戈先生。
他削薄的嘴唇低低呢喃着这个名字,反复咀嚼。
在这世间,水戈先生是他见过的作画手法最奇特的画家,画作要么不出,一出那便是价值千金。
水戈先生是近几年间突然声名鹊起,在作画界地位一跃而上,与德阳老先生分成两派并立首位。
一派重形,一派重神。
他在古玩界的声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仿其绘画手法的画家更是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成功。
这世面上据他所知,仅仅流传着不超五幅的署名佳作,这幅天宫鹊鹤图乃是他花十万金从一位有名豪绅那转买来的。
只不过这种有市无价的藏品,那豪绅哪里肯出手,不过是他搬出身份强行威逼利诱得来的罢了。
“水戈......水戈......”祁玄渊自嘲的摇摇头,他怎么会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呢,水戈先生可是年高八十的老头儿啊。
他收敛心神,卷起两幅画作一并收入木盒中,塞回书架顶端。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照的远处楼宇阁栏轮廓清晰,树影婆娑。
祁玄渊闲适的靠坐在梨木椅上,抬头望向窗外,不禁抬手摸了摸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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