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燕京,炎热中透着一股秋意将来。
源自北地的风,呼呼吹过燕京的大街小巷,卷起尘土,让这干燥的地方吹起漫天风沙,城中居民却已习以为常。
说起这燕京啊,冬冷夏热,时不时就会有风沙吹卷,还有豪雨落下,让整个城市路面都是一片烂泥,家家户户门窗上都有帘子。
就连吃口水,都得专门找些甜水窝子。
偏偏达官显贵还多,街上跑的三六九等,没准身上就有个皇亲国戚的牌子。
物价又贵。
尤其是近几年,北朝连番打仗,起先只是对商业课以重税,慢慢的,更多的税法,就落在了平头百姓身上。
北朝和南朝面积相当,北朝还稍大一点,但人丁远不如繁华南朝。
这要打仗,就得有人。
于是这些年里,家家户户都有男丁被抽去当兵打仗。
要不然,仅仅依靠那辽东之地的稀少人数,怎能经得起北朝这二十多年的征战不休?
总之,居于此地,真乃大不易。
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北国四面八方,聚于这座总是天际阴霾的城市之中,忍受着各种不适,也要在这里扎下根来。
为什么?
这里乃是国都。
燕京这座古城雄壮,过去三百年中,一直是大楚的权力中心,乃天下首善之地,当年那年景繁华的很,只是燕京一城,就有近百万人口。
这等雄城,在如今天下,也只有南朝国度临安府,能与之媲美。
而大楚国灭,北朝自辽东入关,占了燕京,也是沾了大楚的福气,那前楚少帝移驾江南时,走的匆忙,几乎将三百年间积攒下的所有财富,都留给了北朝雄主耶律崇。
可惜,二十多年的乱战,让这些不怎么会算账的北朝人,也把大楚的遗泽,快要败的干干净净了。
高兴尽起大军,要尽快破掉南朝,让天下一统。
除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之外,也有很现实的原因。
若是接下来五六年里,不能定鼎天下,就靠北朝这横征暴敛,不用南朝反攻,它自己内部体系,不出十年,怕就要崩坏了。
就拿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说,北朝国内对商事,民事课以重税,饶是如此,它北朝一年国朝收入,甚至不到南朝的三分之一。
再能打,又如何?
辽东好汉,马上能得天下,马上能治天下乎?
总之,南北两朝,各有各的难处。
再说回这燕京城。
此地乃是北朝心窍一样的重要地方,自然有重兵保护,这些时日,前线战局顺利,街道上也时有兵卒往来,让这城中的气氛,从压抑沉重,变得有些轻松。
但依然有股子镇压天下的意味,煌煌之气,聚于各处,尤其是在那城中皇宫周围,更是威严的紧。
这座宫殿,在大楚朝之前,就已经很雄壮了。
大楚三百年间,勤加修缮,又多有新造楼宇,仅仅是这皇宫,都有座城市大小。
国主所在之地,自然要突出一个天子气象,整个宫殿里成千上万人,可都是为北朝国主服务的,最少名义上如此。
“但在我眼里,这城啊,就和个牢笼一样,每日起来,都看到那城墙阻隔,压得心里烦闷,只想出去转转。”
皇宫之中,养心殿里,北朝国主耶律洁男,正在和自家姐姐说着话。
殿中再无旁人,都被国主赶了出去,反正那些侍奉他的人,和他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尽管并未穿着朝服,但这十几岁的孩子身上,依然挂着各种装饰,都是天下宝物,但挂在衣服上,行走之间便受束缚。
对于这小国主而言,这些玩意哪怕价值连城,在他眼里,也都如锁铐一般,不得自由。
“姐姐这些时日来的少了。”
他盘坐在垫着锦缎的椅子上,一边拿起盘中瓜果,一边对坐在一边,笑着看他的耶律婉说:
“怕不是姐姐日渐长大,就和弟弟生分了?”
“你这说的哪里话?”
长公主摇了摇头,头上精致的金步摇摇晃着,她卷起肩膀旁的一缕黑发,对自家这旁人面前严肃的紧,自己面前却很跳脱的弟弟说:
“我只是...有些忙罢了,今日这不就是抽出空来,来见你了吗?”
“还有,半个月?”
小国主手里的瓜果被扔到桌子上,他看着自家姐姐,十几岁的孩子,这一刻也有了正经,从小学习国主礼仪,让他严肃下来,也有股凛然之气。
他看向低着头的姐姐,轻声说:
“随行之物,都准备好了吗?”
“嗯。”
耶律婉俏丽白净的脸上,努力的露出一抹笑容,但眼中的悲切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房中的气氛,变得凝滞一些。
就像是有无形压力,压在这房子里每一处,压得人实在是喘不过气。
“国师请了辽东最有名的萨满,算出了良辰吉日,又找了大楚的宫中老人,以长公主之礼,为我筹备好了一切。
半月之后,便要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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