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一,涅盘寺就在临安,我等又是佛门中人,要传播佛法。
那太岳山纯阳子,泰山紫薇道长天高皇帝远,自然可以不理会南朝征辟,但若师父不受国师之位,我涅盘寺别说传扬佛法,怕是维持都难。
你也知道,这江湖威名,和民间佛法传扬,可不是一回事。”
沈秋点了点头。
县官不如现管,这道理他还是懂的,涅盘寺武艺再强,若南朝朝廷一道灭佛诏令下来,怕也是要元气大伤的。
总不能让圆悟禅师手持禅杖,杀入临安禁宫,逼得国主改变旨意吧?
“还有其二。”
芥子僧抿了抿嘴,压低声音说:
“便是为了前楚之事,当年临安有变时,涅盘寺护了很多前朝之人,南朝建国后,赵虎曾要搜捕,但被师父拒绝。
一番交涉下,师父为了护住寺中藏身的无辜,便只能受了国师封号,以此为代价,让赵虎未曾对前朝遗人,大肆诛杀。
师父以自身清誉为代价,护住了南国近千人的性命,实乃割肉饲鹰之善举。”
“原来如此。”
沈秋恍然大悟。
他看了一眼芥子僧,怪不得他能在涅盘寺中,平安无事的隐藏这么久,
原来是圆悟禅师以自身清誉,护了芥子僧,还有其他的前朝人士。
这么说来,自家师父,能带着青青和自己,在苏州安然度过这么多年,除了苏家帮忙隐藏,自己也很低调之外,也是托了圆悟禅师的舍身之举了。
“你现在明白,我为何要带你来见师父了吧?”
芥子僧转着佛珠,对沈秋说:
“虽然你与我师父从未见过,但你和青青,包括你那妻子瑶琴,都是要受他一分恩德的。”
说着话,几人已入一处大营帐中。
沈秋走入帐篷,便见到一位身穿黄色僧衣,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正背对着他们,敲着木鱼,转着佛珠,在轻声诵经。
只从表面来看,这和尚确实很不出众。
盘坐在那里,腰杆都弯了下来,只有白色胡须和稍长一些的眉毛,在来回晃动。
圆悟禅师,是目前十二天榜中,除了纯阳子之外,年纪最大的一位。他成名很早,江湖辈分极高,甚至比阳桃还要大出七八岁。
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了。
“师父,我回来了。”
芥子僧等在老和尚身后,待老和尚念完一篇楞伽经后,才出声一句。
圆悟禅师,似也是没感觉到身后来人,在芥子僧出声之后,他才回过头来,老和尚脸上也有皱纹横生,也有老人斑。
留着长长白须,还有长眉飘荡。
但一眼看去,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
很清澈的一双眼睛。
根本不像是一个古稀之年的和尚应有的,眼中尽是温和,就好像透露着一股禅意,要安待天下众生。
那目光中,除了幽静之意外,还有一分似是小儿的好奇。
他的目光,先落在沈秋身上,打量了几下,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自家弟子,这一次,老和尚没摇头,反而皱起了眉头。
“心中不净,禅意不存。”
圆悟和尚转着手中斑驳佛珠,他用苍老虚弱的声音,轻声说:
“徒儿,你已落红尘心障,心中如菩萨倒坐,不见佛法,尽是忧伤,转折非常,这是,遭遇何事?”
芥子僧沉默片刻。
他在圆悟和尚身后跪下,回答说:
“徒儿让师父失望了。只是,六根已不得再净,心中贪恋红尘,无法放手。”
“哦?”
老和尚抿了抿嘴,苍老脸上又露出一抹笑容,他说:
“贫僧为何要失望?阿弥陀佛,徒儿心中已无遗憾,以往虚浮妄念,也尽落灵台,虽无禅意,但却因祸得福,已拿起沉重红尘。
若再能放下,便可剃度,入我佛门,受我佛法。
此乃大大好事,待金陵事了,便随为师回去涅盘寺,面壁苦修,三年之后,为师便为你剃度。”
芥子僧还没说话,沈秋便上前一步,对老和尚一躬到底,轻声说:
“圆悟大师,请恕在下失礼,但芥子大师,不可剃度!”
他抬起头,看着老和尚清澈的目光,他说:
“芥子大师,红尘未了,若真入了佛门,不是善事,而是惨事。”
“这又是为何?”
老和尚眨了眨眼睛,他似是很好奇,便问沈秋说:
“贫僧说我徒儿已窥心境圆满,断去妄念,可入佛门,与他在俗世寻得血裔,心下满足,这两者,有冲突吗?”
“啊这...”
沈秋被问的无话可说。
那老和尚摊开双手,又问到:
“你这小儿,是谁告诉你,如我佛门,就得断情绝义?
又是谁告诉你,修我佛法,就得红尘离忧?
把自己修成没心没肺的石头,这岂是我佛家慈悲之意?”
圆悟禅师站起身来,腰杆微微弓着,他宣了声佛号,对身后两人说:
“若心中有佛,酒肉穿肠,也正是修行;若心中无佛,诵经万遍,亦不得解脱。世人谤我佛乃是石雕泥塑,不得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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