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兄心里,陆某就是这样的人?”
陆归藏兴趣缺缺的回了一句,尽显冷淡。
他就是这个性子,除了在东方策身边,几乎从不多嘴说一句,冷漠的很,但跟他熟了,却也知道,他并不是孤傲。
只是天性如此。
他将手中长剑放在桌上,在沈秋的注视中,上前几步,从袖中抽出带来的香烛,在烛台上点燃,插入棺木前方的香炉里。
又与其他吊唁者一样,对棺木叩了叩首。
“世人皆知,我父死于任豪之手,陆家落败,也是从父亲失了盟主之位开始。但我心中,对任豪,却没有太多恨意。”
陆归藏站直身体,叹了口气,周围又无旁人,便就像是倾诉一样,对站在一旁的沈秋说:
“不但不恨,反而有些敬佩。
我自问做不到如任豪一样,如此专注于江湖正邪之争,还愿为此事押上性命。
此乃义士之行,我心中敬佩,便来吊唁。
只是父仇在身,不便在白日过来,让沈兄见笑了。”
“不见笑。”
沈秋摆了摆手,他说:
“这大白天里,每个人来都是哭哭啼啼,恨不得装出一副哀默心死的姿态,好让旁人知道,他们都为正派魁首之死痛心疾首。
但嘴里说的好听,心中却都是如生意一样。
借着任叔之死,把这五龙山庄弄得乌烟瘴气,若是没有这灵幡白布,旁人还以为,咱们在山庄办武林大会呢。
真是热闹的很。”
他摇了摇头,对陆归藏拱了拱手,说:
“任叔若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喜欢陆兄这样真心实意的吊唁的。只是,陆兄也说了,父仇在身,不可不报。
如今任叔已死,你家仇怨,又该如何?”
沈秋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陆归藏这次陪着东方策来五龙山庄,其实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他也没回答,只是看着沈秋手上的黑色拳套,这青衣公子说:
“任豪死前,选了你做衣钵传人,这事我是知道的。他也算是你长辈,又有授艺之恩,那我陆家与任豪的恩怨,自然要落在沈兄身上。
四年之后,武林大会时,我会向沈兄挑战。”
陆归藏背负着双手,直言不讳的说:
“到那时,还望沈兄不要留手,与陆某好好打上一场,此战之后,不管谁输谁赢,恩怨自消。”
“四年?”
沈秋脸上没有什么畏惧为难之色,他看着陆归藏,说:
“我观陆兄一身气势深藏于胸,神光内敛,行走之间,真气丝毫不泄,怕是已有突破之兆。四年之后,陆兄怕已是天榜中人了。”
“那又如何?”
陆归藏也看着沈秋,他说:
“沈兄之前藏得深,我与东方都没发觉,以为沈兄只是地榜前列的武艺,但能袭杀万毒,证明沈兄也藏了一手。
四年之后,沈兄也注定是天榜中人。总该不会说我陆归藏欺负你吧?”
“不会。”
任豪棺木前,沈秋耸了耸肩,他说:
“四年之后,若沈某真败了,那也是我手段不行,怨不得旁人。不过,那也是四年之后的事,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楚呢?
反倒是陆兄,比起和我的四年之约,东方策那边的事情,我看着都焦心。
你作为他至交好友,难道不想想办法?”
沈秋这话问的,让一脸平静的陆归藏,也是长吁短叹。
他似乎一下子从武林高手,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皱着眉头说:
“我欲带着东方离开山庄,想来舞阳真人也不会在任豪葬礼上大动干戈,真要打起来,我也不怕他。
只是东方是个重情义的人。
他从小被舞阳真人当成亲子养大,与他师父之间关系深厚,不愿看到我与舞阳真人刀剑相对。
他对我说,他对不起门派培养,要跟着舞阳真人返回太岳山去面壁思过。
可是,十年之久啊。”
陆归藏扭头看着窗外寒月,他轻声说:
“人活一生,又有几个十年啊。
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受此灾祸,但却不能忤逆了东方的想法,若因我,让他与他师父割袍断义,背弃宗门,名声狼藉,这才是真害了他。”
“你要早下决心,陆兄。”
沈秋摇了摇头,低声说:
“此前来金陵时,我与舞阳真人谈过,依我所见,东方策若是跟着回了太岳山,怕接下来,就不只是面壁那么简单了。
舞阳真人有心扭转东方策的...‘隐疾’,要为他寻一门亲事。
还说,就算废掉他武艺,也把他绑入洞房。”
“啊这...”
陆归藏的剑目之中,闪过一丝紧张和沉重。
他知晓东方心意,又与东方策把臂同游北地名山大川,自是同道中人。
对于他们而言,心灵的抚慰,要比躯体相伴重要的多,纯粹的多。
暂时分开都是其次,也并非不可忍受,但若舞阳真人真的要强行让东方策成婚,这就是要彻底断了两人的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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