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下,南军大营,攻城已进入第三日下午。
“侯爷,前锋先登三部撤下来了。
儿郎们今日搏命死战,已等城墙,可惜被北人以不惜伤亡的战法逼退。三部人马如今死伤惨重,已是无力再战了。”
之前于前线督战的副将,擦了擦脸上混着黑灰的汗水,俯身对端坐营帐,面无表情的威候说:
“今日攻城已有一十九次,北寇死伤万余,我军伤亡,亦不可小觑。侯爷,这战事惨烈,又近夜晚,为营中士气计,不若暂歇一夜?”
“营中各部,士气如何?”
威候不置可否,他盯着地图,语气平静,答非所问的问了句。
副将表情微微一变,拱手回答说:
“百战军各部不惧死伤,求战之心依旧。其余各部边军,伤亡不多,士气尚可维持,只是连日作战,士卒们疲惫些。”
“嗯。”
威候点了点头,捻着胡须,说:
“你去安排。
留四部人马在营中预备,其他各部击鼓集合,以做后援。想来我等已疲惫至此,北人也不是铁打的,他们只会比我等更累!
挫敌锐气的阶段已过,接下来,便是一战克敌的关键之时!”
赵廉眼中凶光一闪,如老虎般活动躯体,摆了摆手,冷声说:
“百战军兵将,真不愧是国之栋梁,既然儿郎们热心求战,本候也不好阻拦。派百战军五部,剩余一万五千人。
柱香后,上城夜战!
全军弓弩手上云车,带足箭矢火油,还有军中工匠所制爆弹,都给本候扔进燕京城里!”
老头子站起身来,丢掉手里的两个小铁球,张开双臂,说:
“左右,为本将着甲!”
营帐中的亲兵立刻上前,为威候穿上黑色甲胄。
还有人送上沉重战盔,一名身材高大的赵家旁系子嗣,为威候持着沉重锋利的青龙刀。
赵廉扭头看着身边等候命令的副将,他的语气越发冷了些。
“今夜之战,本将亲督之。各部军将需令行禁止,用心死战,若出差池,提头来见!”
“遵命!”
副将心头一紧,威候已做出最后决定。
今夜就是毫无征兆的决战之时。
攻城不过三日,随军来的三万多百战军,就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近两万名兵卒,三日之内被葬送在燕京城下。
别说城墙上的北人了。
就连南军自己这方,都被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战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这几日里,威候显得越发冷酷,越发刚愎自用了些。
威严日重,让部下压力极大。
他们不敢猜威候的想法,也不敢去问。
但侯爷所言,也确实暗合兵家之法,三日决战,两万余命的鲜血散满城头后,北人守军,确已到疲惫崩溃的边缘。
就像是一根弦,已被绷紧到极致,再施加一点点压力,它便会崩断掉。
也许经一夜休息,士气还能恢复些。
但可惜,打了一辈子仗的赵廉,不会再给他们休息和恢复的机会。
这场战斗的节奏。
一直被赵廉不动声色的掌控着。
现在,轮到这南国老将,打出绝杀之牌了。
与此同时,刚刚安静下来的燕京城墙上,城墙的御守大将,却在进行一项非常特殊的活动。
这几日,负责守卫城墙的,是大半年前,跟着小国主一起起兵的小贵族家主。
叫完颜穆。
他出身辽东小部落,本是跟着耶律崇征战的军中勇士,老国主死后,不愿向通巫教效忠,便被赶出军队,又被国师高兴的狗腿子们压制十多年。
郁郁不得志,现在被小国主重新启用,倚重作战守城。
已算是两重“从龙之臣”。
面对狂暴的南军,随时可能战死,这着实不能算个轻松活,这三日攻城之惨烈,也确实是完颜穆生平罕见。
但那种能在死前,一展抱负的心志,却让完颜穆即便全身浴血,也显得战意昂扬。
而且家中幼子也被国主送出燕京,已再无后顾之忧。
这几日,这守城大将运筹帷幄,每战争先,让城墙上的将卒都非常敬佩。
但现在,悍勇无双的完颜穆将军,却很狗腿的跟在一个穿着小号黑甲的少年人身后,和以往那副威严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黑甲少年,身边也还跟着一大群膀大腰圆的勇武之辈,一个个眼神锐利,手持长兵,全身煞气。
少年的身份,必然非同寻常。
“陛下,您万金之躯,怎能来前线之地?”
守城大将满头冷汗,一边对小国主说话,一边用眼神询问同样穿着小号盔甲的太监阿德。
为什么要带国主,来比凶险之地,这不是添乱嘛!
阿德费力的提着沉重的战戟,眼睛里也尽是无奈。
他劝过了,所有办法都用过了。
但国主不听,自有计划,他还能有何办法?
“完颜卿不必如此忧心。”
耶律洁男却没有丝毫给别人添乱的自觉,他手里提着把锋利的,镶嵌着珠玉的短剑,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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