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
陆连山上前几步,他看着被捆在石壁上,不发一言的陆归藏,语气温和的说:
“我知道你想见东方,我便把他带来了,见所爱之人,你心中可欢喜?”
“滚!”
从牙缝里挤出的话,在这石道中回荡着。
语气沙哑。
话中深含痛苦,纠结,与绝望。
但东方策的眼神,却在此时变得悲伤,陆归藏那声音中,带着古怪的回响,就好像是个年轻人,和一个老者同时在开口说话。
两种声音已有混合之兆。
东方策是经历过太行山事的,他很明白,也很清楚,陆归藏此时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他正在被夺舍。
一个早已死去的幽魂,试图在他身体与心神中转生。
“你不能这么做!”
东方策在椅子上剧烈挣扎。
他大喊到:
“陆连山,你不能这么做!就算陆文夫真的在归藏身上复活,你也会失去你弟弟!你不是说了吗?
你不是说你此生唯一所求,就是护住亲人!你弟弟,难道就不是你亲人?
为了救回你父亲,你甘愿让你亲生弟弟,身死道消吗?”
“我知道啊。”
陆连山站在两人中间,穿着商贾富贵衫的他,合拢着双手,似是感觉到森森寒意,躯体都在微微抖动。
他看着陆归藏。
说:
“我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我已失去了一个亲人,又怎会用另一个亲人的命,去换回他呢?
放心吧,东方。
这一切都早有定计,蓬莱仙人相助,于东海之滨收取我父魂魄,那已是十七年前的事。
那时他们就找到了我。
但我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直到任豪死去,我得知那死讯时,便知道,事情坏了。”
他伸出手,试图触摸陆归藏的脸颊,却被后者一口咬在手指上。
往日冷漠高傲如冰山一般的陆归藏,此时双眼混乱,像是野兽一样,死死咬着陆连山的手指,要将那指骨咬断。
鲜血一滴滴的从他嘴角落下,但陆连山脸上毫无痛苦之色。
相反,他以一种大哥般的包容。
温柔的看着自家弟弟,眼中尽是宠溺。
他说:
“任豪死时,我便知道,若不再想办法,我家归藏这一生,都将不得心境圆满。
人这心啊,一旦放了些沉重的东西,就会一点一点的被压垮,我不想看到一个郁郁终身的弟弟,便只能出此下策。
但父亲的魂魄当年被收取时,便因这天地冷酷,失了完整,若不得补全,便无法苏醒。”
陆家家主的手指已变得惨白。
就好似那被陆归藏咬中的伤口中,所有血滴都已流淌干净。
他的脸上也变得苍白些,但他依然没有选择抽出手指,那会伤害到眼前的弟弟。
这场面,让东方策感觉到毛骨悚然。
他不怀疑陆连山对陆归藏的关爱,那人是真的爱护家人,只是那种爱护欲,已在十七年中,化作了如魔障一般的心境。
他已入魔。
“归藏,你听哥哥说。”
陆连山伸出手,抚摸着弟弟散乱的头发。
他说:
“咱们父亲的心魂,就在你魂魄之中,由你魂魄滋养,分出一些,给父亲,补全心魂,父亲便能苏醒。
这活本该我来的,可惜,我的命格与父亲差一些,你却非常吻合,这样一来,就算缺失一些心魂,也不会让你抱憾终身。”
“蓬莱在骗你!”
东方策咬着牙说:
“我亲眼见过,心魂缺失的下场,你也许真能唤醒陆文夫前辈。
但代价就是,归藏这一身武艺流失,一身根骨尽废,下半生就只能是个废人了!
你与蓬莱同流合污,江湖正道不会放过你的,没了归藏相持,你又该怎么抵抗那袭杀?”
“这不是更好吗?”
陆连山回过头来,语气温和的说:
“归藏没了武艺,从此不涉足那该死的江湖,平平安安的与我一家人共度此生,废人又如何?
我宁愿养着我弟弟一辈子,也不想见他持剑走天下,落得和父亲一样的下场!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东方,你难道会弃归藏而去吗?我知道你不想当那个什么纯阳掌门,你心中所思所想,我都知道。
比起掌门的威仪,你更想和归藏隐居于天下一隅,坐看云起云落,不被外人打扰。
放心吧,东方!”
陆家家主的另一只手,在弟弟脖颈上轻拍一下,将自己那惨白的手指抽出,一离开陆归藏的牙齿撕咬,手指上的伤口,就开始在电弧缠绕中,飞快愈合。、
他对东方策说:
“我不但会带回父亲,我也会救你出苦海,纯阳宗不能再牵绊你了,我知道,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你也恨他们,但你下不了手,我替你,了结那些沉重!”
陆文夫张开双臂,将挣扎不休的弟弟抱在怀中,就如儿时一般,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他如安慰弟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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