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数年前,墨黑的身形没太多变化,语气倒是更厚重了些。
“先贤曾言,走万里路,读万卷书,若真以此来看,黑叔此行,怕是已看尽天下风物。”
沈秋对墨黑拱了拱手。
说:
“黑叔也是跑得远,竟跑去了阿瑜陀耶那边,我倒是好奇,那所谓千佛之国。难道也有墨家机关术传承?”
“没有的。”
墨黑哈哈笑着,活动肩膀,往沈秋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说:
“所谓千佛之国,也早已是旧闻了,那边佛法已是衰弱,走入歧途一般。我可不止去了阿瑜陀耶,还沿途在狮子国,天竺都走了一圈。
当年繁盛的那烂陀寺,都已衰败。
不过虽没能寻得真法,这趟远行,却也明得心智。”
他上前来,以墨家古礼,跪坐在棋盘之后。
也不客气。
伸手拿起黑子,伸手放在棋盘正中,这种下棋法,像极了一个新手,让坐在沈秋身边的飞鸟,也是皱起眉头。
看师父的样子,眼前这位墨者,似乎还是他和青青姐姐的长辈,那也就是自己的长辈了。
也许,该让一让?
飞鸟如此想着,捻起白子,便也要放在棋盘中央,却被沈秋伸手制止。
“用心下。”
他对徒儿吩咐到:
“若不用心,便是对长辈不尊重了。”
“哦。”
飞鸟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墨黑,便将其放在棋盘边角。
一大一小两人,落子如飞。
就似毫不思考一样。
墨黑一边信手放下棋子,一边和沈秋聊着天。
说些旅途见闻,话题转着转着,就落在了江湖风闻上。
“我是走水路回来的。”
墨黑落下一枚黑子,其位置,惹得飞鸟大皱眉头。
这墨者却浑不在意。
他对沈秋说:
“从烟台那边上岸,这一路行来,也是听说了齐鲁之事。
挺惨的,虽少有平民伤亡,但江湖武者之惨状,也是亲眼所见,看来我游历的不是时候。”
墨黑有些遗憾的说:
“我走时,大伙还在和魔教人拼死,我回来时,魔教已衰败崩溃。这天地之间的对手,却成了仙山蓬莱。”
沈秋哈哈一笑。
他打趣道:
“又不是什么好事。
那蓬莱老鬼凶狠,黑叔若是留在江湖,怕也解脱不得,说起来,黑叔又不是那好斗之人,身为墨者,讲求兼爱非攻的。
错过战斗,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我不是遗憾错过。”
墨黑摇了摇头,他不看棋盘,随手落子。
认真的说:
“我遗憾的是。
朋友同道需要时,我救不得无辜。
回返故乡时,又走的太急,救不得那域外之民,以我在齐鲁所见,我可以肯定。
沈秋。
阿瑜陀耶与天竺那边,也有蓬莱踪迹。
只是,不如中土情形这般,焦灼如火。”
沈秋点了点头。
他基本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看了一眼棋盘。
黑白分明。
说:
“黑叔不必忧心。
只要我被中土武者,战胜蓬莱老鬼。
那域外之地,也能得脱灾厄,迎来新生,黑叔,用点心,你要败了。”
墨黑耸了耸肩。
他并不在意,依然随手落子,就似真的要把自己送入绝地。
几息之后,他对沈秋说:
“路上,我收到了师尊的信,师尊已下了决心,那事若能成,便是墨门传承就此毁弃,也在所不惜。”
“嗯。”
沈秋点了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说:
“既然如此,那便可以开始筹划了,苗疆那边,据说已有进展,稳妥起见,我欲在临安之战同时,发动此事。”
墨黑也点了点头,他将黑子落入棋盘仅剩不多的方位中。
说:
“待我回趟墨城,拜见师父后。
便往广西去,这些年,虽一直在外游历,但对机关术的体悟理解,倒也有些心得。一直以信件骚扰我那师兄,也有些不好意思,这番过去...便与他好好论道一番。”
听到这话,沈秋霍然抬头。
他看着墨黑。
说:
“黑叔,你这是要...”
“要骗过他人。”
墨黑的语气低沉了一些。
说:
“便要先骗过自己。”
“啪”
最后一枚黑子落下,棋盘上,一片狼藉。
黑子被白子杀得七零八落。
这一子。竟又把局势弄得狼狈三分。
好似,自己把自己送入绝地。
但飞鸟脸上,却毫无喜悦。
所谓国手,都是一步十算的,他虽还未到国手之境,但也看得出来。
这一子,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我一人,换的天下平安,这是很划算的事情。”
墨黑拿起最后一枚棋子,于手中把玩片刻。
他轻笑一声。
棋子落下。
本已如绝境的黑子。
在这神之一手中,竟用兑子之法,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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