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中,眼见东灵君失控大喊,沈秋便放开红尘君的束缚。
后者那没有五官的脸,看向东灵君,幽幽的说:
“她说的都是假的,是骗你的,老祖还是原来那个老祖,是拯救我等的大英雄...但,东灵,你信吗?”
“罢了。”
红尘君叹了口气,低下头来。
说:
“都是真的。
老祖,不是咱们这方世界的人,来自星海之中另一个修行界,那里同样遭了劫难,老祖是逃过来的。
但你也知道,但凡一世生出劫难,其中生长的生灵不管逃到那里,都逃不脱天劫追索。为此世提前三百余年引来天劫,并非老祖所愿。
只是提前到来的劫数,确实是因他而起。
他之后所做的一切,救下我等,或许也是为了清偿罪孽。
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老祖不来,我辈也不过再多活三百年罢了,灾难总会来的,那是躲不过去的。”
红尘君显然知道更多。
在搬山君说出真相之后,再行隐瞒,也没意义了,他就如破罐破摔,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说了出来。
“修行中有无量天劫,末法劫数只是其中一种,但它是最后劫难,大千世界,星海之中,生出劫难的,也不只是咱们这一界。
整个大千世界,仙道消亡是注定的。
老祖所为,反而救了我等,留下了种子。
不管缘由如何,我等确实是因为老祖才活下来的。”
红尘君语气平静的说:
“这个恩惠,咱们得受着!
如今末法已过千年,世间又有灵气复苏,许是劫数已过,未来可期,咱们这些千年前的种子,也该生根发芽。”
“想得美。”
沈秋在旁,悠悠说道:
“有沈某在,你们这些长出芽的坏韭菜,一个都别想长起来。那些灵气,不是给你们这些早该死的人,它从来不属于你们这些旧时代的复辟者。
那个未来,是留给我们的。
我们不给,你们就不能抢!”
红尘君扭头瞥了沈秋一眼。
他没有争辩,死到临头,似是连争辩的兴趣都消散了。
“不是这样的。”
东灵君被双重暴击,耳中所听滑稽之言,竟已成真相,就如搬山君所说,记忆中老祖伟岸的形象,在这一瞬崩塌开来。
从一个危难中拯救生灵的大英雄,变成了一个引来灾祸的厄运者。
那他们这些追随着老祖,一心想要恢复仙灵时代的人,在血淋淋的真相前,又该如何自处?
沉睡千年中,世间布满了万灵阵,有问题的功法传遍天下,饲育武者时代,如辛勤农人苦苦育种,总算是到了可以收割的季节。
他们原本,把这视为为了恢复仙灵正统,而必须做出的“牺牲”。
他们是在为正确的目的,用错误的手段,虽然脏了手,但自认心是纯洁而高尚的,为对的事,做错的事,这完全是牺牲者和先行者该有的理念和手段。
然而,真相却并非如此。
他们所行所作,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他们只是,引来灾厄的黑暗,在千年后的混沌延续,不仅手是黑的,连心都是黑的。
他们才不是什么牺牲者,不是什么先行者。
他们只是旧时代的灰烬,早该随着旧时代一起烟消云散,却还保留着想要重燃的可悲向往。
东灵君心中已不是绝望。
他这会脑子里乱哄哄的,就好像有成百上千个声音在同时说话,搅得他根本无力去思索,无力去想象,他仰起头,看着悬于半空的沈秋。
后者就像是坐在无形的椅子上,翘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有厌恶,有杀意,还有怜悯。
他曾经放下豪言壮语,说不但要杀了东灵君,挫骨扬灰,还要诛灭他的信念,让他在痛苦中求得解脱。
东灵君也曾认为自己心如铁石,不得动摇。
他曾以牺牲者自居,用高尚的理念化作盔甲,保护心灵不受外界干扰,就像是铸成城墙,自成天地。
只是现在,城墙倒塌,盔甲破碎。
他的心灵,再无丝毫防御。
“不是这样的。”
东灵君的眼神变得恐惧,茫然,摇曳。
他疯狂的思考,想要找出一个能撑起自己所作所为的理由,他寻找着,顺着红尘的话,他对眼前搬山君大喊到:
“不过他来自何处,他最少救了我们!”
“你确定,他真的救了你们?”
搬山君幽幽的反问到:
“你应该还没忘记,千年前天劫降下,灵气不存,蓬莱的万灵阵初次启动时,是用什么做薪柴的?”
这个问题,问的东灵君脸色越发呆滞。
沈秋有些好奇,便看向红尘君,说:
“解释一下呗,要不一会我下手利索点,让你少受点苦?”
“躯体。”
红尘君用哀莫大于心死的语气,回答说:
“仙山灵阵初次启动,用的薪柴,是我辈的躯体,唤引灵气,注入阵中,才得以保全我辈神魂,老祖自己也舍了躯体,才让灵阵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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